从前所听皆为雅乐，亦或是音攻之乐，倒是从未听过民间这种朴素的调子。

    林音沉浸于村民们的歌声与欢声笑语中，心中似有所悟，心境豁然开朗。

    乐为心生，无论其为雅还是俗。

    “客人，可还习惯？”

    林音停下手中的笛子，转头恰好看到村长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微笑着回应道：“多谢村长关心，此处氛围祥和，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村长哈哈笑道：“那就好，我们虽无好酒好肉招待客人，可村民们真诚热情。”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忽然看向林音。

    “客人，我或许能猜到了你们的来历。”

    “村长，你知道？”林音反问道。

    闻言，村长肯定地点了点头。林音心头一震，若是没有机缘，凡人很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处奇妙所在。

    “客人，其实我们的祖先也和那些人一样，来到这里想要渡过海域，找到蓬莱仙山，寻仙问道。

    只是他没有这份机缘，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仙山。甚至，还连累了与他同行的几位友人葬身于海域中。

    他运气好，被海风吹了回来，捡回一条命。那时候，他很后悔害死了友人，还曾一度怀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蓬莱山。

    于是，他留在了这里，等着有机会再次出海。只是他等啊等，从少年到青年，试过无数次，也没见到海上的仙山。

    反倒是等到了许多同他一样，想要寻找海上仙山的人。

    他们去的大部分都没有再回来，回来后的跟他一样，留在了村中。

    后来，村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渐渐确定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仙山。

    于是他们便留下祖训，若有人要渡海寻仙问道，便劝劝他们，当行善积德。”

    林音略一思索，出声道：“在我听来，他们其实还是相信这世上有仙山的。只不过是无可奈何，只能用这个否定的答案麻痹自己。否则，村长你也不会说，我便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了。

    闻言，村长哈哈大笑出声，眼眶也微微泛红。

    “哈哈哈……长生不老啊，多么诱人，连我这把老骨头，也妄想能多活几年呢。”

    “唉，只是可惜，老头子我是没这个机缘了。”

    村长低声哀叹，眼里流露出几分悲伤落寞。

    “村长，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渡过那片海，也不一定就能长生不老。或许，还会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你。”

    不是所有凡人，都能像见言书院的山长文相礼那般，有如此高的天赋和气运。

    凡人之躯成仙者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因为年龄和资质甚至连引气入体都很难。

    即便真的成为修士，说不定某一天，就会被比你高一阶的修士杀死。

    修真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那些高阶修士或许还会顾及因果，而那些最低阶修士之间就没那么讲究了。

    林音看着村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同情。她轻声说道：“村长，人生在世，何必执着于长生不老呢？活着的每一天，都应该被珍惜。”

    村长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客人说得对。只是有时候，人总是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不过，我早已经想开了。”

    林音笑了笑，拿起笛子继续吹奏着「人间蜉蝣」。笛声低回婉转，仿佛在诉说蜉蝣朝生暮死，短暂的一生。

    身藏日月，天地自来。蜉蝣的一生，或许比江河还要壮烈。

    长桌宴已开始，村民热情地邀请林音和林子渊坐在上座。

    眼看着他们又端出了一坛坛的酒，林音忽然觉得肚子有些胀。她感激地看了眼林子渊，那眼神不言而喻。

    林子渊吓得双腿发抖，“啊？我们不会还要喝吧？”

    见村民们正在倒酒，林子渊有些坐不住了，准备起身逃跑，却被几个热情的大娘给按了回去。

    “客人，这些酒里都承载着我们的祝福，你们可一定要喝完啊！”

    “是啊是啊，喝了这酒，你们一定能得偿所愿，平安回来！”

    谈笑之间，几人已将酒碗喂到了林子渊面前。

    “别别别……唔……”

    林子渊此刻对待村民们的劝酒是毫无办法，他不仅得喝自己的，还要帮姐姐那一份也一起喝了。

    “小渊，我那份酒你替我喝了吧，可不要辜负了村民们的一片好心。”

    “阿姐……咳咳，你的心就一点儿都不会痛吗？”

    “不痛。”

    林音慢慢悠悠地品着村民酿的米酒，味道不错，还有丝丝甜意。林子渊硬着头皮喝下一碗又一碗酒，很快就满脸通红，脑袋晕乎乎的。

    最后，村民们不忍，还是放过了他。

    “我……我再也不喝酒了……”

    林子渊趴在桌子上，肚子胀得像个怀孕的孕妇，还是那位中年大叔扶着他如的厕。

    夜色渐深，村民们陆续离开。有些还有些恋恋不舍，说今日太晚，考虑到客人太累，连篝火晚会都未准备。

    不过，他们说，等两人离开之时，一定要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林音倒是不在意什么篝火晚会，她低头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弟弟，无奈地摇摇头。

    “这种凡间的酒，也能喝醉？”

    谁知林子渊忽然侧头，朝林音眨了眨眼，“阿姐，想不到吧，我是装的！”

    “你啊！”

    “我要是不装醉，他们肯定要把所有酒都灌给我，我可喝不下了。”

    林子渊撅了噘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林音，“还有，阿姐，你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那么多酒，就让你那么乖巧懂事的弟弟全部喝了。”

    “咳咳，那不是为了锻炼你的酒量么。”

    “我信了。”

    林音略显心虚，为了表现自己确实是个好姐姐，她难得主动去搀扶林子渊回房休息。

    在村中留了一日，海上天气终于放晴，夜幕降临，而这场篝火晚会也在村民们的认真准备下，盛大进行。

    篝火在旷野上熊熊燃烧，火星四溅，宛如夜空中的繁星。人们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火焰的温暖驱散了海夜的寒冷。

    噼啪作响的火焰声中，青年急切的声音忽然响起。

    “村长，不好了，李山不见了！”

    “你们怎么没有看住他，让他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