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林音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

    “主人，那个迟夜不是挺好的，为什么主人不答应他？”

    小雪睁着一双天真无辜呢狐狸眼，作为灵兽它能感受到迟夜灵魂的气息很好闻，跟那些杀它的修士不一样。

    林音没有回它的话，因为她离开之时，还会与小雪解除契约。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书房中的事，迟夜依旧像往常一样，带着林音练习曲谱，游览沙漠风景。

    迟夜总觉得林音似乎有些太过于着急，也太过于刻苦。

    那曲「乱红」很难，他让她每天练习一段便好，可林音却格外的珍惜时间，总是日日练习，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迟夜，我只是太喜欢音律，想要立刻把它都学会。

    等我学会了，都吹给你听如何？”

    少女歪着脑袋，神情中只有对于音律痴迷与热爱。

    后来，林音每学会一首曲子，都会立刻吹给迟夜听。

    若是有了灵感，还会作曲让迟夜填词。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中，离祭司算好的时间，还剩下三日。

    林音独自坐在海沟高处，迟夜则静静站在她不远处，

    她仰头望着上空，灼热的日光照在身上，又因为脚上的铃铛，被热意被隔绝在外。

    虽然林音上回在书房中拒绝了迟夜的心意，可这些天的相处中，迟夜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爱意。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挑破，迟夜何等敏锐，从这些天对方怪异的行为中，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只是还没有想过，对方会身陨。

    迟夜在等，等她主动接受自己。

    他知道，成为圣女的追随者，以后便会永远被困在无目国的圣女殿。

    但是只要能够与心爱之人相守，他无怨无悔。

    在确定对方心里有他时，迟夜早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不过，在林音重新回无目国时，他还要再送她一样礼物。

    林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昏迷，等她再次醒来时，距离祭司所说的时间还剩下半日。

    “迟夜？”

    识海一片混沌，精神也是恍惚不已。林音揉了揉太阳穴，从床榻起身，神识放开，并未见迟夜的身影。

    搭在眼睛上白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林音立刻低头去捡白绫，

    忽然，她察觉到眼睛的位置似乎有什么异样传来，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林音满脸困惑，不由抬手抚上自己双眼的位置。

    不同于肌肤的鼓胀感传来，她轻轻按了按，不解自己的脸上为何会出现两个球形的东西。

    “不对……”

    林音按了按眼皮，指腹触碰到长长的睫羽，与那日描摹迟夜双眼时的触感一模一样。

    她用力掀开眼皮，一缕日光撞入眼中，仿佛天光乍破苍穹。

    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这是……光？”

    林音凭着本能眨了眨眼皮，周围的场景如同一幅幅绚丽多彩的画卷，一一在她眼中展开。

    整洁的房间、古朴的书桌、镂空的窗棂，还有随着风轻轻飘动的帷幔。

    林音震惊而又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待完全适应之后，她才猛地想起迟夜。

    “迟夜！”

    她推开房门，焦急呼唤着他的名字，在整个洞府中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迟夜的身影。

    “迟夜，你出来！”

    “迟夜，你这笨蛋，自作聪明的傻瓜，滚出来！”

    林音声嘶力竭，找完整个洞府，又往海沟中跑去。

    “迟夜！”

    “谁要你的眼睛了，我根本不需要，你快把它拿回去！”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沙漠中，很快又被太阳蒸发。

    “迟夜——”

    脚腕上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林音跌坐在滚烫黄沙中，泪水夺眶而出。

    她伸手好奇的尝了尝手指上的泪水，低声喃喃，“原来眼泪是咸的。”

    她呆呆地坐在黄沙上，低声不停唤着迟夜的名字，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迟夜，你真蠢，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人！”

    神识范围内忽然出现一帮人，林音立刻警觉起来。

    抬眼望去，只见十几个身着黑色长袍，眼睛上覆着黑布的男子正焦急的往她这边跑来。

    “圣女！”

    林音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无目国信物，是国主派来的人。

    她抹了把眼泪，从储物袋中重新拿出一条略微透明的白绫系在双眼上，轻嗤道：

    “怎么，赫连昀这是派人来，要把我抓回去么？”

    为首的侍卫闻言，立刻躬身行礼道：

    “圣女大人，您误会了。国主派我们来，只是想保护您的安全。

    他说了，您若是不愿回来，只要我们一直跟着保护你就行。”

    “呵，装模作样。”

    林音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细细抚摸着「逢春」，眼中流露着不舍。

    「逢春」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笛身轻颤，回应着她。

    “传信给赫连昀吧，就说圣女乌星月一定准时到达建木楼。”

    说完，林音便转身重新回到了迟夜的洞府，只剩烈日下的侍卫一脸茫然与错愕。

    她祭出一滴精血，强行解除了「逢春笛」与小雪的契约。

    正在灵兽袋中打瞌睡的小雪，忽然感觉到自己与主人的联系消失了。

    它慌乱地在灵兽袋中乱窜，嗷嗷呼唤着“主人”，可它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回应它。

    “主人，你不要小雪了吗！”

    “主人！”

    「逢春笛」似有所感，颤动着笛身，强行拖起自身，要往林音那边飞去，却被林音一道禁制束缚在桌上，无法动弹。

    “逢春、小雪，抱歉，是我食言了。”

    林音声音低哑，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又是两行清泪滑落。

    建木楼，九百九十九层。九为极数，意为最高。

    林音身上并未着圣女的服饰，而是迟夜为她炼制的一件竹青色的广袖法裙。

    在师父来宫中接她之前，她便已经想好，要牺牲自己，帮助这片大陆所有生灵离开。

    既然预言都说，她是那个天命之人，那就是她好了。

    总归是要有人去牺牲的。

    建木楼上，火把摇曳，诡异的阵纹铺满整个祭台，场面比之前的圣女遴选还要庄重，仿佛是早已经预料到她会按时到来一般。

    确实，他们可以预言出打开通道的圣女，怎么就不可以卜算到她会来呢。

    林音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在师父来找她之前，她便为自己测算过。

    必死无疑的结局，没有一丝一毫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