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森，在成为大学老师之前，干了三年信贷。

    那三年，是或森成长最快的三年。

    或森用三年的时间，完成了所有人生大事。比如，从男孩儿转变为男人。当然，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其实是知道了什么是社会，什么是真实的人类。

    当时，每天或森都西装革履，穿得像个保险推销员，但实际上他是个担保公司的信贷经理，整天穿梭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公司，游说那些老板和员工。

    或森每日的台词就是：“您有资金需求吗？您需要资金周转吗？”

    有些人没有需求，但见他西装笔挺，人也长得精神，不免想调戏一番：“小伙子，我倒是有需求，只是不是资金需求？”说这话的时候，那人还会超或森抛抛媚眼。

    或森当然是跑了，跑得脸红心跳。那时候，他刚刚毕业，纯得就像是个处男，不对，他本身就是个处，所以在那些大龄女性面前，他显得特别稚嫩。

    后来，或森就把台词彻底改了，特别直接，一上来他就会说：“我是xxx信贷经理，这是我的名片，用钱可以找我？”

    结果，或森发现有些人真的需要钱，他们都会跟或森聊半天，聊完最后丢下一句话：“朋友，这钱我借，但还不还就不一定了。你看着办。要是同意，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看着这些人，或森也是跑路一般。

    那时候，他就明白，原来贷款这行不是帮助穷人的，是帮助那些富人的。带利息的钱，那是价格更高的商品，穷人连商品都买不起，更别说超值的商业商品。

    明白了这些个道理，或森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老板身上。

    有些老板很傲慢，嘴上说着不要钱，但却让自己的财务偷偷联系或森。有些老板很虚伪，一边鼓吹自己多么富有，拥有多少资产，一边还欠着员工的工资。有些老板是真想做点儿事情，但经常因为各种牵绊，赔得血本无归。

    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好，经济形势稍有改变，很多住在别墅里的老板就得带着老婆孩子回农村乡下老家。

    这还是好的，有个乡下老家可以回。那些没有乡下老家的呢？只能在城里窝着，等待翻身。

    或森在那几年，看足了高潮低落和世态炎凉，他不是救世主，但他有一颗救世主的心。

    就在他把自己全部积蓄借给了一个看起来拥有雄心壮志的老板之后，老板拿着钱，和或森替他做担保时贷的款，跑路了。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或森光荣的被辞退了。

    坐在石头上，或森从大山那儿要了一根烟，他点上香烟，看着那袅袅的火苗慢慢上涌消失，人生似乎也是如此一般。

    “大山，咱们就坐在这儿。”

    就坐在这儿？大山朝地上的石块指了指。

    “对，就坐在这儿？”或森率先坐在石头上：“我倒是想看看，我们要是齐心协力，大家一起都活下去，会怎么样？”

    “什么？”大山瞪大了眼睛：“齐心协力都活下去？”

    “对！”

    奥莉薇听着二人的对话，也转过头来看着或森：“怎么可能？观众看的就是你死我活，都活着，那是不可能的。至少节目组也不会让我们都活着。”

    电视机旁的赵括，眨了眨眼睛，轻蔑地看了一眼大屏幕里的或森：你的想法还挺天真，那我就让你看看节目组的作用。

    赵括轻轻伸出双手，在显示器旁边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下去，或森那边的世界里，立刻出现了滚滚惊雷。

    那惊雷或森再熟悉不过了，他穿越之前，就是被这道惊雷劈死的。

    “快跑！”胡森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惊雷很快就来到了他们这里。

    只听“啪”的一声，或森眼前金光一闪，下一秒他便晕了过去。

    那雷不偏不倚，就劈在或森刚刚坐的那个石凳上。

    “这就是个教训”，赵括看着大屏幕，喃喃道。他刚刚找到或森的坐标，然后对准石凳，一道惊雷就那样劈下去了。

    当然，为表诚意，赵括一共发下去十道惊雷，其中除了或森那儿的一道，还有九道分别劈到其他各处，一共劈死了五位参赛者。

    大屏幕上，啪啪啪啪啪，又灭了五盏灯。

    弹幕区一阵唏嘘【节目组真狠啊】

    待或森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大山和奥莉薇，他才稍稍放松下来：“刚刚”，或森捂着头“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大山一拍大腿：“不知道是谁，下了十道雷，其中一道就劈在你身上。阿森，也就你幸运，没死。”

    “还有死的？”或森大惊。

    “是啊，一共劈死了五位参赛者。”大山耷拉着脑袋：“刚刚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都要完了呢！”

    “五个？”或森眼神中显露出愠怒来：“怎呢会那么多？”

    “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半的参赛者了。”奥莉薇面色凝重。

    之前，她看直播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就是个游戏，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那些人不过都是一些参赛者，跟猪牛马羊没啥区别，死就死了，与自己毫无关系。

    可现在，自己沉浸下来，成为其中的一员，才发现原来生命在这个游戏里如此脆弱。这不是游戏，这就是杀人的屠刀。而那些富人区的人们，简直就是无聊。

    奥莉薇也深深地为眼下的处境而感到悲伤。

    “一半？”或森的脸色看起来更难看了。

    而弹幕区的声音，很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来自1区的观战者说：还剩一半呢？那么多，节目组，你有没有好好安装道具！】

    【来自2区的小小废柴：1区的，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

    【来自1区的观战者：你怎么说话呢？别告诉我id，到时候我让你全家都报名】

    来自2区的小小废柴在公屏上打了一个“哭脸”的表情【我全家就剩下我一个了，刚刚死的五个人里，有两个是我的亲人】

    话题至此，戛然而止。

    偶数区纷纷发来“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的表情，而奇数区则默不作声，仿佛这事儿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因为富人区除了菲安娜之外，就没有参赛者了。

    此时，大家也没发现奥莉薇的真实身份。因为赵括本会故意把镜头擦过奥莉薇，而不给她展示正脸的机会。

    赵括这么做，是在保护奥莉薇，也是在保护他自己。

    “他们不能这么做！”或森双手握拳，拳头攥得紧紧的，一旁的大山看着都疼。

    “或森，别这样！”大山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少年还挺有血性。可血性这玩意儿，他只在书里见到过。

    就大山的观念里，血性是最无用的东西，因为它改变不了这么世界，还能让自己因为无法适应社会，而难以生存。

    然而，可悲的是，穷人区的人口数量却是比富人区要多得多的多的。

    富人区的人口数量基本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几乎是几部增长也不减少。在富人区，孩子很少，因为死亡率很低。

    人一旦长寿，便不会再去思考繁衍这种既复杂又风险高的事情。至少，富人区的女人拥有选择生育的自由，而男人也绝不会因为女人不生孩子而选择离婚。因为，富人区的法律制度，让谁也离不起。

    当然，有权有势的人，不在考虑范围内。

    相反，穷人区依旧是最原始的生活，生老病死随处可见。由于医疗条件、物质条件的匮乏，穷人区的高死亡率，带来高生育率。

    而穷人区，法律自然是不健全的，结婚尚且还有个仪式，离婚就根本不需要什么仪式。有时候，男人出门，就再也没回来。或者，女人出门，再回来又挺着个肚子。

    混乱，这是穷人区的常态。

    或森听着大山一一给他细讲，才知道，自己究竟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来自穷人区，这一点他倒是无所谓，可现在听大山讲完，或森才知道，为什么家里头只有妹妹和母亲，而没有父亲。

    或森，沉默了。

    游戏还在进行中，但他已经不想玩儿了。

    “系统，为什么我会降临在这个世界？”或森问系统。

    【因为你叫或森】

    “就因为我叫或森？这也太牵强了？”或森喃喃道。

    【兴许还有别的原因吧，宿主，如果我告诉你实话，你能答应我在这个游戏中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原因？”或森诚实地说。

    【哎】系统叹了口气【宿主，你在你的世界，已经死了。而原主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死了。只是，你的一部分光通过实践隧道穿越到这儿】

    “我的光？”或森听不明白。

    【宿主，说白了，你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或森，永远也回不去了】

    “什么？”或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