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往外走。

    “阿晨……”萧母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萧祁低声安抚母亲,“真的没事。您好好养病。”

    “你的腿，真得不要紧吗？”萧母又问。

    萧祁笑道：“我早就好了，妈妈。你不必担心。”

    “我陪你去。”萧母说，“妈妈陪你去。”

    “不用，妈，您好好休息，我没关系。”萧祁说道，“妈，我是医生，难道我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你是我儿子，你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萧母固执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失去你。”

    萧祁笑了笑，温柔哄着母亲：“您听话。我去上班。等晚些时候,我去找您吃饭。”

    “好，好……”萧母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妈等你。”

    萧祁笑着，离开了医院。

    他的背影，很单薄。

    萧母心如刀割。

    她握住丈夫的手：“老公,咱们儿子的腿，真得好了吗？”

    萧父叹气。

    “我看他行动自如。”他道，“你别太担心了。他的性格你是清楚的，越劝反而越糟糕。”

    “我知道，我知道。”萧母哭着说,“可是，我心疼啊，老公。”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这份恐惧，蔓延她的四肢百骸。

    她很害怕，害怕失去儿子。

    “萧祁，千万不要有事。”她喃喃自语，“你若有什么，我该怎么活下去？”

    她的脸颊贴在萧父的肩膀上。

    萧父拍拍她的肩头，安抚她。

    同样的场景，上次他们也遇到过。

    萧祁的父亲，在他十八岁时，死于肝癌。

    萧祁的母亲，因为丈夫的逝去，悲痛欲绝。

    那段时间，她总是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和丈夫死了。

    梦醒后，她就疯癫了一般。

    萧家的人，都认为她是抑郁症患者。

    后来，萧母慢慢康复，萧父则永远留在了医院。

    现在，儿子也会有这种危险吗？

    她不相信。

    她只觉得，儿子是故意骗她的。

    她的心，揪紧。

    她不停的祈祷，希望萧祁的腿快点好。

    她恨不能代替儿子受罪。

    她每次发病的时候，都非常可怜。

    “萧祁，你可不要有事！”萧母在心底默念，“求你了，萧祁。”

    萧祁的确没事。

    他的双腿，正常得很。

    他只是，有点头昏目眩。

    他在医院住了两周。

    腿部的穴位都被封住了，他不能运功。

    他的腿，需要长期治疗。

    萧祁每天都会抽血化验，研究针灸术。

    他的腿上的银针，他已经用了六七十枚。

    他每日都会去实验室，跟着护士学习针灸之术。

    一个月过去，他渐渐熟练了。

    他的脚步变得稳健，走路也轻盈了许多。

    这日，他照例来医院。

    他刚下车，就看到了苏雨曦。

    苏雨曦穿着雪纺连衣裙，长发飘飘，妆容淡雅。她站在一棵树荫下，仰起脸，似乎在眺望着远处的山峦。

    她的侧颜姣美。

    她的肌肤，胜雪。

    萧祁走了过去，叫她名字：“雨曦。”

    他的眼睛漆黑，眸光沉静。

    苏雨曦扭过头，笑靥灿烂：“萧祁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有几台手术。”萧祁含糊答道，随即笑道，“你呢？怎么在这里？”

    苏雨曦笑嘻嘻说道：“我想喝咖啡，可是没钱买。我想来碰碰运气，能否在这里遇到我的偶像。”

    萧祁失笑。

    他们俩年纪差不多。

    他们是同校同届。

    萧祁的成绩优秀，他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苏雨曦成绩平平，但她的外貌、身材、谈吐，比萧祁好很多。

    萧祁在读大二的时候，她也进入了医学院。

    她选修了心理课程。

    “我们学校有很多人，你要靠运气。”萧祁打趣道，“或者，你可以找院长帮忙。”

    “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病人啊。”苏雨曦娇嗔道，“萧祁哥，你最近怎么瘦了？是工作太累了吗？”

    “没有。”萧祁笑道，“是你看错了。”

    苏雨曦的视线扫过他的膝盖。

    萧祁的膝盖包扎得很漂亮。

    苏雨曦收敛了笑容，蹙眉道：“你怎么把裤腿弄脏了？是谁欺负你吗？”

    “小事而已。”萧祁道，“没事的。”

    苏雨曦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去附近的药店买了创可贴。

    她撕开，给他涂抹在膝盖的淤青处。

    “疼吗？”苏雨曦问。

    萧祁的眼底，闪过几分讶异。

    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这么细心。

    他笑着说：“没事，我忍得住。”

    他们俩聊天，说起了高中的趣事。

    苏雨曦是个很健谈的姑娘。她的性格很爽朗，爱笑爱闹。

    她笑起来，唇畔弯出浅浅弧度，令人舒服。

    “你们学院有个叫林清浅的女生，挺特殊的。”苏雨曦突然说道，“她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

    萧祁的神情，陡然一僵。

    他愣愣盯着苏雨曦，眼神冰寒。

    苏雨曦吓了一跳，有点莫名其妙：“萧祁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祁恢复如初，微微笑了下，“她怎么了？”

    “她啊……”苏雨曦笑道，“她挺有才华的。”

    萧祁嗯了声。

    苏雨曦继续跟他讲述孤儿院的事，说了半晌，萧祁也没有再搭话。

    苏雨曦觉察出些不对劲。

    萧祁似乎在走神，他时不时应付两句，但态度敷衍。

    苏雨曦看向了窗外。

    路边的灯光很柔美。车水马龙间，她能瞧见萧祁俊逸深沉的脸，轮廓完美无暇，像是被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他垂眸思忖，嘴角微抿，显得非常认真专注，气质疏离又贵气十足。

    这样的萧祁，让她感觉陌生。

    她记忆里那个少年，虽然不善言辞，却温润体贴。他总是安静坐在她旁边，听她说话，偶然帮她递纸巾、倒水，甚至还帮忙拿行李箱。他从来不会发呆，只有苏雨曦自己傻乎乎的时候，他才会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她。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宛若琉璃宝石。

    现在呢？萧祁眼睑阖动，眼珠子却没有转动半下，好像灵魂飘远了。

    苏雨曦不知为何，心口微凉。

    她突然停止了跟萧祁交流，扭过头看向窗外。

    萧祁终于回过神。

    “怎么了？”他问。

    苏雨曦的心更加冰凉。

    她轻轻摇头：“没事。”

    萧祁便没有多问，只是低头，喝茶。

    他的眼神落寞，像个受伤的孩子。

    苏雨曦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越发难过。

    她忍不住握紧拳头，指甲掐破掌心，钻心刺骨的痛。

    萧祁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热意。

    苏雨曦惊醒过来。

    原来是服务员上菜了。

    服务员端来了几道招牌菜。

    菜肴很丰盛，有鱼有肉，香气扑鼻。

    苏雨曦刚刚吃完午饭，此刻肚子空空，闻着味道就食欲大振。

    她的胃口变好，多夹了些菜。

    萧祁默默看着她，神色淡漠。

    他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一直在观察苏雨曦。

    他想看看，她能吃多久。

    等苏雨曦放下筷子时，萧祁才慢悠悠搁下碗。

    苏雨曦擦拭干净嘴巴，准备站起身结账。

    萧祁按住了她的手。

    “今晚，我请客吧。”萧祁道。

    “你的钱包不够。”苏雨曦说，“我来。”

    萧祁坚持。

    苏雨曦拗不过他，就随便他了。

    他们一同往餐馆门口走去。

    走出来之后，夜风袭来，吹散了苏雨曦的醉意。她整理了下头发，和萧祁一起往校门口走。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萧祁问。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家。”苏雨曦拒绝，“谢谢你的午餐！”

    她快步朝前跑去。

    萧祁望着她纤瘦窈窕背影，微叹息了声。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