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初九听亦青讲述了箕准的算盘，情绪猛地拔高：“我去找他算账！”

    亦青撑着下巴，开始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四、五——

    “等一下。”

    走到大堂门口的初九回过头来，问道：“如果你不去和亲的话，会怎么样？”

    “会被赶出王宫。”亦青翻了个白眼。

    “哦。”初九瞬间冷静下来：“那你还是去吧。”

    他三步作两步走回来，坐在亦青身边，劝道：“你看，秦国的条件不知道比这里好多少，你过去就是稳赚不赔啊。而且你又不会老不会死，等熬死了秦国的国君，你不就自由了？”

    “呵呵，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呢。”

    对着满堂的欢歌艳舞，亦青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惆怅之感。

    那个让她记得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而那段两个人一起走过皑皑白雪的时光，也仿佛从不曾来过。

    初九琢磨了一会儿，把厅上的人都赶了下去。

    待把人都清空后，初九才道：“其实吧，我觉得大王老早就有这个心思了。”他挑了挑眉：“不然他怎么一直不准你婚配呢？”

    “我就知道！”

    亦青的脑子转了一下，猛地拍了把大腿：“天底下哪儿有白给的馍馍！”

    初九的眼神渐渐落定在她身上：“你不想去吗？”

    想不想……

    老实说，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亦青犹豫，初九的眼神渐渐落寞了下去。

    “其实你是想离开这里的吧。”

    他像是释然般的松了口气：“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离开这里，你也许能找到他。”

    “谁？”亦青顺口问道。

    “玄暝。”

    “你怎么知道！”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你睡着之后总喊这个名字。”

    ……

    他挨个捏了捏果盘里一堆桃子，捡了一颗最软的塞到亦青嘴里：“天神也会有烦恼吗？”

    “活在世上，谁没有烦恼？”

    亦青扒拉下一大口甜桃，粉色的汁水沿着唇线，浸染出一条湿润的曲线。

    初九动了动喉结，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向了门上的窗花。

    “要不是怕饿死，我真想挖个坑埋了自己，一觉睡到地老天荒！”亦青恨恨地咬下一大口桃子。

    “……你真仗着自己不老不死就为所欲为了是吧。”初九抚额道。

    亦青愤愤地用牙齿切碎桃子，忽然感觉口感有点不对劲。

    她将手伸进嘴里，泰然自若地拉出了半条肉虫。

    初九的眉头紧得都能夹死苍蝇。

    “烂桃子。”亦青甩下桃子，拍了拍屁股走人了。

    初九盯着那半个桃核，陷入了沉思。

    卫国境内，荆家的府邸深处，一群头戴红色布巾，脸蒙黑色面罩的人围在一堆。正中间的方桌上摆着一张布帛地图。

    “蒙元的军队已经进了燕国的地界，送亲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九。”这群人的头领荆大指着地图说道。

    “好！”荆三豪气十足地抬了抬腰间剑柄，“不是说蒙家军百战百胜吗，这次定要好好挫一挫那群小子的锐气！”

    荆大往地图上插了根竹签，指着那一处道：“燕朝边界是秦军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咱们也好叫来援军。等和亲队伍到这里，我们就动手。”

    “好！”荆三应道。

    “有了燕国的援手，咱们这次肯定能拿下！”众人附和起来。

    “嗯……”荆大在附和声中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向房间角落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人：“十七，你认为呢？”

    众人的目光跟着落在了一个抱着剑的男人身上。

    荆十七头戴竹斗，垂下的黑纱将眼睛也一同遮住了，整个人都被蒙得密不透风。

    “不妥。”他的语气淡得一丝波澜也不见。

    “怎么不妥了？不妥你怎么早不说呢！”荆三这个急性子直接冲到了荆十七面前。

    “秦军擅马术，平地战我们必败。”荆十七回道。

    “燕国援军定然熟悉那方地形，在他们的地盘，如何败得了？”荆大见他回答得如此肯定，不免有些疑惑。

    “如此世道，今日和善，明日倒戈的事并不新鲜。”荆十七淡淡地答了一句。

    “我看你这话才不妥。”荆三横眉盛气道：“秦国树敌无数，有这机会，燕国定想压一压嬴政的气焰，岂会轻易放过？”

    “不错……”荆十六有些无奈：“这也是我们难得的机会啊。”

    “就是啊。”荆十二和道：“要是还干不成一件像样的事，咱们怕是饭都讨不得吃了。”

    “我觉得十七说得对。”荆九忧心道：“要是败给了秦军，咱们连命都没了，还讨什么饭吃？”

    “别吵！”眼看话题越来越偏，荆大及时拉了回来，问荆十七：“十七，你认为哪里合适？”

    荆十七直起身，绕过面前挡路的荆三，伸出瘦白的手指点了点秦赵交接之处。

    “你疯了？”荆三不可置信：“这是人家家门口！”

    “在秦国边境动手，你怎么想的？”荆十二也不认可。

    荆十七一言不发，直等他们咋呼完了，才开口陈述理由：“旅途疲惫，设防减轻。邻国交界，纷扰积重。陡崖密布，置之死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之后，荆大忧虑道：“只是，燕国驰援不易。”

    “地形战，较量之处不在于人数。”荆十七回道。

    荆大再次陷入了沉思。

    “好。”最终，荆大卷了地图：“我这就去禀报家主，再商议行刺方案。”

    于是荆大遣散了众人，径直去找家主了。

    荆十七刚跨出大门，脖子就被人揽了过去。

    “十七走哇。”荆五笑嘻嘻地揉了把荆十七的肩膀：“今晚跟哥哥们去花楼。”

    “谢谢五哥，我就不去了。”荆十七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些两人的肢体距离。

    “我说，你小子也有十六了吧，怎么还不开荤？”荆五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小十七没开荤。”荆十二眯着一双狐狸眼，贼兮兮道：“说不定人家早就跟哪个姑娘滚过野地了呢。”

    “去你的，别开黄腔。”荆五笑着踹开了荆十二。

    “听哥哥的。”荆五带着点玩笑的语气劝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别憋着自己。”

    “我没有觉得憋。”荆十七依旧不为所动。

    荆五缓缓眯起眼睛，盯着荆十七看了半晌，忽然将他的手反锁在背后：“今天绑也要把你绑去！兄弟们来帮忙！”

    “来嘞！”众人一哄而上，把荆十七架了起来，强行绑到了花楼。

    荆五给妈妈塞了一块碎银，特意嘱咐好好照顾荆十七。

    妈妈欣喜若狂地接了银子，十分殷勤地给荆十七安排了经验最纯熟的姑娘，还吩咐了小厮在门口把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