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后所为？”苏清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与皇后虽有些龃龉，但也不至于让她如此恨我，如此大费周章、非要置我于死地吧？”

    “朕也不知皇后竟疯狂至此，竟敢在中秋宫宴上安排刺客,甚至还……”李景昊忍不住叹气,但想到巫蛊之事表妹尚未知晓,一时犹豫不决。

    若此时告知表妹,会不会刺激到她又动胎气？

    可若是隐瞒下来，一旦表妹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会不会胡思乱想？

    表妹毕竟在浑无所觉的情况下差点被人构陷成功,她若是知晓此事,也能有个防范……

    李景昊平日里冷峻寡言,一旦给予信任却并不怎么会掩饰情绪。

    苏清寰自然看出了他态度的日渐软化,加上彻查后宫之举的刺激，如今对于苏清寰这个身怀六甲的表妹,他已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既然如此，她也投桃报李，态度亲近了不少，不再特意掩饰自己某些特殊之处：“表哥尽可直言，我受得住。”

    李景昊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微微垂头，轻嗅发丝间的女儿香,慢慢平复了心情,闷声道：“皇后心思歹毒、算计周全,不仅安排了中秋宫宴的行刺,还让人在熙华宫埋下了巫蛊偶人。那日刺客逃入熙华宫,随后搜查的侍卫便挖出了巫蛊偶人，还有装着蛊虫的瓷瓮……险些让她算计得逞。”

    “巫蛊？”苏清寰忍不住惊得一颤。虽然身为武林人士她对巫蛊认识不深，但凌瑾瑶却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小才女，且不但看那些诗集词汇，也爱读史书、看杂记。

    犹记得当时看到前朝那巫蛊之祸牵连数十万人，连当时的太子、皇后都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其他？皇后居然用巫蛊之事来栽赃她？

    苏清寰只觉得入骨的寒意缓缓爬上脊背，一时汗毛直竖。此事若让她算计得逞，连乐阳长公主府、宣安侯府都会被牵连，更遑论与宣安侯府来往密切的那些人家！

    这一招实在太过阴毒！

    乐阳长公主还身怀六甲呢，若是遭此劫难，这一胎能不能保住尚未可知，整个长公主府及宣安侯府都轰然倒塌却是必定的！皇后居然敢如此算计于她，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

    察觉到怀中之人的颤抖，李景昊心生怜惜，下意识收紧了双臂，郑重地安抚道：“表妹不必担心，朕已经降旨废后，王庶人即日迁入熹微宫、无召不得出，她再也无法伤到你。”

    “废后？”苏清寰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这就废后了？

    剧情中废后一事是在嘉德十三年三月发生的。

    十二年六月路轻尘已诞下皇三子承佑，进位为敏婕妤，迁至霜怡宫。

    不久便爆出了王皇后谋害皇长子及皇贵妃之事，琰帝怒而废后，将贤妃提拔为贵妃，代掌宫事，另有三位昭仪封妃，协理后宫。

    不久路轻尘再次怀胎，进位……

    如今不过是嘉德七年，她入宫至今不到四个月，怀上皇嗣也就三个月而已，皇后就被废了？

    “是。”李景昊微微颔首，随即似乎想起什么，开口解释道，“表妹无需自责。朕此次废后并非一时冲动，也不仅仅是为了刺客一事。

    之前彻查时，朕已将皇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查得一清二楚。皇后外表贤惠仁厚，实则心狠手辣，暗地里不知做下多少令人发指的恶事。朕实在无法继续容忍，她不配母仪天下！”

    “可是……大公主呢？”苏清寰迟疑了下，却想到了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

    大公主闺名婉蕙，如今已十岁有余，她性格如何、是否知晓母亲暗地里所做的那些恶事？

    皇后亲自教养的大公主，若是觉得母后被废有冤屈，她会怎么做？为皇后讨回公道，还是隐忍下去、暗地里谋划复仇？

    如今琰帝一时冲动降旨废后，却忘了安置好大公主。待他醒过神来，必定会愧疚且加倍善待大公主，但大公主是否愿意接受呢？

    她希望在母亲的庇佑下、做大琰尊贵无双的嫡公主，还是选择接受失去母亲后、父皇的加倍疼爱？若她能明辨是非，或许会选择后者；假如她与皇后的性情相似，只怕在她眼里，懿贵妃这个罪魁祸首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大公主？李景昊怔了怔，脑海中闪过婉蕙那张温柔却也怯弱的脸……

    话说回来，婉蕙明明是皇后教养大的，娇怯怕生的性格却与皇后截然不同。若非她的容貌与皇后与六七分相似，他几乎不敢相信皇后居然会将女儿教成这样。

    难为表妹还记得婉蕙，她们之前都不曾见过呢。

    也是他情绪激愤之下有些大意了，明旨废后却将自己的长女忘得一干二净……

    心念飞转间，他微微扬起唇角，道：“表妹无需思虑过多，好生养胎就行。大公主那边，朕会安排好的。”

    苏清寰知晓自己的提醒被听进去后，便也点到即止，随口转移话题道：“那路秀仪善蛊之事，表哥查得如何？”话说出口，她才记起，之前琰帝似乎说过，熙华宫挖出了巫蛊偶人，还有装着蛊虫的瓷瓮？

    李景昊下意识有些留念怀抱温香软玉的舒适，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想起那个善蛊且性情古怪的路轻尘，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沉声道：“路秀仪确实善蛊，且颇有心机、人狠胆大。若非表妹提醒，朕险些酿成大错！”

    苗疆蛊术神秘且少为人知，这种女子若是怀上皇嗣，那毒蛊是否于皇嗣有损？若是一个不慎被她种蛊，他身为大琰皇帝岂不是都成了被操控的傀儡？若她借此机会谋夺大琰江山……

    苏清寰并不知他心中想法，只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十分严重，遂开口问：“那表哥打算如何处置路秀仪？”

    李景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朕还没想好。表妹可有想法？”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试探。

    苏清寰却似毫无所觉，只笑道：“路秀仪毕竟是表哥宠过的妃嫔，哪里轮得到我来开口？表哥既然让我安心养胎，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去废那个心思。”

    虽然她很想亲手替凌瑾瑶复仇，但如今一切尚未发生，她根本没有理由。

    在旁人看来，路轻尘不过是放了蛊虫在她宫里，试图构陷却不曾得逞，这种恩怨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若她开口要将人处死，似乎也太过狠毒记仇、睚眦必报，也容易惹人怀疑。

    可她也不会开口求情以显示她的大度海涵，更不想怀着孩子却要日夜提防路轻尘孤注一掷、绝地反扑。

    李景昊闻言却是忍不住扬起唇角，道：“瑾儿果真狡猾得很，倒是会用朕的话来堵朕的嘴了。”看似不满的话语，口吻却带着难言的亲昵与宠溺。

    他似乎已放下了某些芥蒂，却又有些不甘心，对上苏清寰有些惊讶的目光，他忽然开口，“瑾儿就没什么话想说？”微蹙的眉，意有所指的问题……

    苏清寰心下一沉，知道终于进入正题了。是等他追问、甚至私下里追查，还是该主动坦白？

    略一思忖，她决定套用之前的借口，便道：“表哥应该知道，初入宫时我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才调养恢复。那次我昏睡之时，梦到了霞光满天、仙乐阵阵，后来被九天神雷劈醒，醒来后身体便慢慢恢复……

    除此之外，我还无师自通了一种呼吸吐纳的方法，待我学会之后才发现，那种方法似乎能够修炼出传说中的内力。就是话本里那种，能让人成为武林高手、飞花摘叶即可伤人的内力。”

    之前这话已经跟黄御医说了一遍，此时再重复自然流畅不少，只是黄御医有没有将这种怪力乱神之语禀报圣上，却是不得而知——虽然琰帝可能无意中听到一些，但她也不能直接略过。

    本就是借口而已，再胡编乱造一个反而容易记不清，干脆就再套用一次，免得费力去想其他借口又要来圆谎。

    “内力？”李景昊狐疑地看着她。

    内力这种东西他并非全无所知，前朝末期江湖势大，那些自认为是侠客的武林人士确实是仰仗内力横行天下。当初三分天下时，这些武艺高强、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各自效命于其他势力麾下，自以为正义且动辄杀人行刺，给太/祖一统天下的过程制造了不少麻烦。

    太/祖甚为痛恨，认为侠以武犯禁，遂派重兵围捕射杀，将武林势力杀灭大半，其余残兵败将也避入山林、或融入平民中苟延残喘。

    如今会内功心法的实在不多，连内力一词都只存在于江湖话本及说书人的口中，表妹居然无师自通了内力运行之法？

    之前梦见霞光仙乐也就罢了，现在又学会了内功心法，入宫至今不过三个月余，表妹简直换了个人一般，莫非这神佛之说当真存在，表妹便是那有福之人？

    “是。”苏清寰见他神色凝重却不开口，一时心下忐忑，犹豫着问，“表哥莫非不信我？”

    李景昊回过神来，见她神情不安，也就收敛了乱飞的思绪，道：“瑾儿既然能逃过行刺，想必这内力只说自有可信之处，何必忧心朕相信与否呢？你且安心养胎、无需思虑过多，莫要委屈了腹中孩儿。路秀仪那处，朕会好生处置，必不会再让她打扰表妹休养。”到底没给出答案。

    苏清寰闻言更是不安，却也没法追根究底，或者信誓旦旦求个保证，只能低头垂眸，失落地道：“妾知道了。”说不清是赌气还是故意，那自称又从亲近大胆的“我”换成了卑微疏离的“妾”。

    李景昊见状不禁失笑，伸出手去，有些轻佻地勾起下巴，对上那张柔美倾城的脸，微微俯身，在那柔嫩的唇上印下一吻，随即笑道：“好生歇息，朕晚上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