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胥定下主意,苏清寰并无异议，只是想起方才进门时楚云胥夫妇的凝重神色，忍不住问道：“方才进门时见爹娘似有为难之事，不知可否让女儿分忧？”

    楚夫人却有些犹豫,面色也凝重起来：“安安,你真想知道？”

    苏清寰毫不犹豫地颔首,神情坚定地道：“娘,我很想知道。”

    楚夫人闻言下意识看向楚云胥，仿佛在征询他的意见。

    便见他板正面孔,看着苏清寰严肃地道：“柳轻萧如今在我们手里。”

    苏清寰怔了怔,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真的？”

    “没错。”楚云胥十分肯定,面上微带冷意,又补充道,“凡事需得未雨绸缪，若是等到事发之后再亡羊补牢,之前的错误又能如何弥补？”

    苏清寰听到这话陷入深思，语气也多了几分恍然：“所以爹打算防患于未然，干脆就将柳轻萧掌控在自己手中？”

    “正是。柳轻萧此人怪异之处着实太多，还有他那些古古怪怪的方子——尤其是安安说过的那个水泥，若他以此为凭找到相应的靠山,恐怕我们楚家会大祸临头！”楚云胥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即更是十分坚定地补充道，

    “所以这柳轻萧,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如今他在咱们手中,若是老实规矩也就罢了,为父也不是嗜杀成性的人,并未想过立刻取他性命……但他若是不肯安分,为了楚家，只能杀之以绝后患！”

    苏清寰听到这里，一时心念飞转，随即略带试探性地问：“爹，你是想让他为我们楚家所用？”

    楚云胥不假思索地颔首表示确有此意，看她神色复杂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

    “诗词歌赋也就罢了，精通此道的大有人在，大赵如今崇文抑武，文人才子根本不缺。倒是他那些方子……尤其是你说的那个水泥，若真有如此造福万民之物，就此埋没倒是可惜了。”

    “爹我知道了。”苏清寰若有所思地颔首，随即又问，“那柳轻萧虽然品行不端、毫无信诺，他那些新奇的方子却能派上用场，偶尔一些奇思妙想也有可取之处，爹你打算怎么用他？”

    “不急，先饿他几天，磨一磨他的心气，也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楚云胥不疾不徐地开口，看她仍想追问的样子，便又补充道，

    “柳轻萧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不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没有读书人的清高与风骨，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为了能保住性命，他会识时务的。”

    苏清寰闻言不由蹙眉，迟疑着道：“可是，他虽没有读书人的清高与傲骨，却有阴狠记仇的小人心性，有自以为聪明的傲气……还有相当不错的运气。”

    最重要的便是后者！柳轻萧本人并不可怕，也没那么厉害，可是那种奇特的主角光环，仿佛气运加身一般，让他事事如意，做生意、开铺子、勾搭女人、借诗词扬名甚至献策找靠山都很顺利……

    期间并非无人为敌，然而为敌者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包括原本并不算敌人的楚家。

    “安安担心他的反噬？”楚云胥扬了扬眉，若有所思的反问。

    苏清寰郑重颔首，语气沉重地道：“没错。柳轻萧此人，最可怕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运势惊人！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给了他转圜的余地，让他侥幸能够逃脱，恐怕楚家的下场会比梦境中的还惨！”

    “运势？”楚云胥怔了怔，略一思忖便反迟金玉驳道，“安安你莫要将柳轻萧看得太过可怕，若他当真运势惊人，为何上天会通过你的梦境给楚家示警？

    而经过你的示警之后，柳轻萧一步步走到如今并不顺利，与你梦境中的际遇惊人大不相同，这一点你应该比为父更清楚。

    换句话来说，如果柳轻萧运势惊人，那么安安，你已经把他的气运逐渐夺走，使得他如今与普通人并无很大差别。”

    苏清寰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恍惚。

    回想起柳轻萧如今的成就，再对比剧情中此的一切……

    如今是九月底皇帝南巡，剧情中柳轻萧已经娶了楚书瑶为妻，并将楚书瑶嫁妆中的一座别院整改成为柳家大宅，还借着楚书瑶的一笔嫁妆银子开铺子、“发明”玻璃与香皂，赚取了不少钱财，更是远近闻名的风流才子，引得无数怀春少女暗生倾慕。

    婉清也已经被柳轻萧聪醉春楼赎回来，放在楚书瑶身边近两个月，二人背着楚书瑶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时不时还动手动脚，享受着偷偷摸摸的刺激……

    至于迟金玉，也已经到了他的水晶琉璃阁当掌柜，非常得柳轻萧信重，他还送了她一套昂贵的玻璃首饰，据说价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

    胡姬丹娜也被他的英俊面容与一套别出心裁的翡翠首饰迷住，其后更是拜倒在他超强的某方面能力下，死缠烂打跟着他回到柳家……

    最重要的是，剧情中柳轻萧早在圣驾驻跸不久便结识了六皇子，凭借两份策划书让六皇子刮目相看。这几日本该跟着六皇子在江宁城中转悠，加深二人的所谓友情，而柳轻萧则开始尝试水泥的做法，打算用这个牟取暴利……

    而如今的柳轻萧，徒有才子虚名，之前成天流连青楼，向婉清与傲月借银子开了个铺子取名香满天，但很明显地方不够大、位置不够好、生意也没那么红火——没有总督府为无形的后盾，要在江宁这种地方开铺子自然没那么容易。

    丹娜尚未出现在柳轻萧面前，迟金玉也被气跑了，不知后续如何……柳轻萧更没能结识六皇子，反而被她爹给悄悄抓了……

    苏清寰忽然发现，她爹说得十分有道理，柳轻萧如今的成就，比起剧情中可差远了！莫非真如楚云胥所言，她这是将柳轻萧的气运逐渐夺走，所以柳轻萧的气运逐渐缺失后，便开始沦为普通人之流，这样才会处处不顺，越往前走越费劲？

    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吗？气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能让人夺走？她居然能做到这样？

    苏清寰蓦地松了口气，有种放下胸口大石的错觉。或许，主角光环并没有那么可怕，柳轻萧也并非那么难对付。

    想通了这一点，苏清寰忽然神思清明起来，便又顺势问道：“爹，柳轻萧毕竟有些虚名，又与醉春楼的婉清傲月交好，他忽然失踪肯定会引人注意，这些你是否有所安排？”

    “安安放心，此事为父都已经安排妥当。”楚云胥毫不犹豫地回答，见苏清寰还要追问，楚夫人也是一脸好奇的样子，干脆便将安排好的过程与结果详细道出，

    “香满天的迟掌柜与东家因故争吵，一时冲动离家出走，路遇地痞泼皮争斗，一番纠缠后被抓住打晕，卖到了醉春楼。

    柳轻萧发现迟掌柜失踪后到处寻找，却并未寻到任何踪迹，无奈之下便想去衙门求助。

    最后却是无意间瞧见迟掌柜的婉清告知此事，可惜为时已晚，迟掌柜受辱自尽，柳轻萧怒不可遏，去找醉春楼的鸨母算账，还想去咋们状告醉春楼逼良为娼，被一顿乱棍打出醉春楼，并勒令不许他再上门……

    柳轻萧养了两天伤，通过婉清打听出了那群泼皮的身份，去找他们算账，结果因以一敌众、势单力薄，被打得遍体鳞伤，如今生死不知、去向成谜。”

    “这……”苏清寰听得愣住，思忖半晌也没找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来，一时心情复杂。

    若非楚云胥方才还说过柳轻萧在自己手中，她还真有可能就信了这一番说辞！果然她在这方面还是差得太远，连困在深闺的楚书玥都比不上，更别说楚云胥这样官场沉浮、阅历丰富的人了！

    迟疑了下，她似乎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那迟金玉真的自尽了？”差点没注意到，楚云胥说，迟掌柜受辱自尽？

    就是那次她和楚慎行去香满天的时候，迟金玉气呼呼地跑出门，于是遇到了一群泼皮无赖，被抓住卖到醉春楼？

    而后她曾经恨之入骨的玉夫人，害得她落水小产、母子俱亡的玉夫人，柳轻萧那么隐忍的玉夫人，就这么没了？

    “正是。”楚云胥十分肯定地颔首，再看女儿一副茫然失落、魂不守舍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意，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连忙补充道，

    “安安别担忧也别自责，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迟掌柜的遭遇确实惹人同情，但我们并没有故意出手，也并未推波助澜，只是在发现这事后将计就计，通过婉清的几句虚话来证明柳轻萧的行踪与我们无关，仅此而已。”

    虽然他确实袖手旁观了，但那也是因为行儿曾经泄露过的只言片语，那迟掌柜害得安安落水小产，最后母子俱亡！

    即便是梦境中而非现实，但安安的梦境已经得到验证，那么这样恶毒的女子，他为何要出手相救？虽然她受辱自尽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这样刚烈的性子，倒是让人稍微高看一眼，却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苏清寰微微颔首，终于接受了迟金玉已死的事实，略一思忖，便又再度问起柳轻萧的另一位夫人，语气比之前放松不少，“婉清呢，她竟如此配合，莫非……爹给她许了什么好处？”

    “婉清也是你爹的安排。”楚夫人闻言却是插嘴回答，语气略带兴奋，“之前玥儿说过，听说柳轻萧好色如命后，你爹就安排了婉清去施展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