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延辉出现后,四皇女的注意力便完全转移到他身上，没再理会身边的苏清寰。

    苏清寰也很识趣，简单地见礼过后，便借口有事转身离开,不去打扰他们二人的相处。虽然顾延辉的相貌气质确实无愧于皇帝的称赞,但她却没有任何仰慕之心,更没想过嫁给他。

    就如她对四皇女所言,这样的绝世美男子对她来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偶尔看一眼也就罢了,每日相处可能会不太习惯。

    回到园子里时,被邀请的其他五位姑娘正聚在一起,围着一盆绿牡丹巧笑嫣然、温言细语,言语神态都比较克制,很有一番名门淑媛的风范。

    因为路上有些耽搁，苏清寰来得最晚,款步上前时，未免有些插不上话题。但是她也没想贸然插嘴，免得徒增尴尬，只站在一旁，面上带笑,静静地看着那五人轻言细语、嫣然如花。

    不过她修习内力以来愈发耳聪目明,自然注意到了这五个姑娘对她的排斥，毕竟那穿着雪青色裙衫的姑娘已经瞧见她了,却默不吭声,她们互相交换了眼色,却并不回头,自顾自地交谈,只当做不曾察觉她的到来。

    这些小姑娘，毕竟年纪还小，心思浅显，手段也太嫩。

    苏清寰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暗自感慨着，幸好如今的楚家人口简单，楚书瑶又是最受宠的幺女，否则若是有一大家子姊姊妹妹，恐怕会生出一大堆是是非非。

    很快身边的白鸥、白鹄也发觉不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忿忿不平地开口：“姑娘，她们怎么能……”

    看这情形，明显是在排挤她们家姑娘呢！若是不知情者，恐怕还以为是姑娘太过清高孤傲，与其他人相处不来，若是贵妃娘娘误会了……

    “别急，白鸥。”苏清寰摇摇头，随即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挑眉，低声提醒道，“贵妃娘娘快要到了，你们注意规矩，莫要失仪无礼。”

    “贵妃娘娘快到了？”白鸥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呼，而后迅速伸手捂嘴，颇有些惊恐地四下里看了看，果然发现有人看了过来。

    不远处“赏花”的五个姑娘也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她们。

    白鹄见状很快反应过来，面上挂起了笑容，特意抬头看了看日色，低声提议道：“姑娘，今儿个太阳大了些，咱们还是去亭子里躲一躲吧。”

    “也行。”苏清寰也看出了她的意思，不由暗自失笑，倒是难得配合她的“赌气”行为，转身便要往亭子里走去。

    “等等！”之前那穿着雪青色裙衫的姑娘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叫住她们。

    苏清寰便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五人，面色从容镇定，语气云淡风轻：“沐姑娘有何要事？”没错，这穿着雪青色裙衫的姑娘便是知州嫡女沐氏沐怜霜，也就是剧情中会被封为宝林的那位沐氏嫡女。

    她与楚书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她已经是御封的五品宝林，而楚书瑶却是柳轻萧的妻子，因为有一个得力的娘家，才有资格进去行宫见到那些贵人。

    沐怜霜见她并不上前，不由皱了皱眉，干脆抬脚向她走近几步，淡淡笑道：“素闻楚姑娘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神色虽还和悦，语气却有些微妙。

    苏清寰闻言面上一红，仿佛羞愧一般低下头去：“沐姑娘谬赞了，女子四美‘德言容功’，‘德’为首要，‘容’只排在第三位，哪里值得这般夸耀了。”

    看似谦虚的话语，语气却含娇带嗔，又克制不住那种淡淡的骄傲，仿佛极力想要抑制却完全掩饰不住情绪的小姑娘，单纯天真得有些可爱，叫人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容。

    只是这种语气听在沐怜霜耳中，除了带着说不出的得意与骄傲外，更像是故意在教训她、讽刺她，说她只看中外貌，不注重德行，或者干脆就是在嘲讽她德行不佳！

    她面色微变，强行压抑着窜上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楚姑娘所言甚是。德言容功，以德为重，若是德行不佳，即便再如何美貌无双，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同样是“美貌无双”这个词，只是方才她说的是名不虚传，如今却接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不就是明晃晃地在说楚书瑶么！

    苏清寰听得分明，不过是句指桑骂槐的话，对她来说其实不疼不痒，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只是……

    苏清寰本身并不在意，却不代表被宠惯了、很少面对这种情况的楚书瑶会完全不在意啊。

    她一瞬间红了眼眶，眼中迅速盈满了雾气，仿佛难以置信般看着沐怜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不自觉攥了攥拳，强忍着悲愤之情，丢下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随即转身便走。

    没想到她如此脆弱经不得刺激，两句话的功夫就气得转身就走，沐怜霜一时有些慌神，下意识开口想要叫住她：“等等，楚姑娘……”

    这楚家究竟是怎么教姑娘的，宠得也太厉害了，一句重话都不能说？

    她还没说得多严重呢，只是一时不服气想要刺她一句而已，既没有口出恶言、又不曾指名带姓，怎么她却像是收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就差没哭出来了？

    娇气成这样子，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若是真让她就这么走了，指不定明天就会传出沐家姑娘嚣张跋扈、三两句话气走楚姑娘之类的传言——伺候的下人可以封口，眼前其他四位姑娘呢？……

    若是如此，她的名声只怕会被毁于一旦，到时候要再相看合适的人家可就不容易了！虽然依照娘亲的猜测，这次的金英宴极有可能是贵妃准备做一次冰人，替某些姑娘赐婚……

    苏清寰却没再理会她，只红着眼睛闷头往前走。身后的白鸥、白鹄虽是愤愤不平，又带着对自家姑娘的心疼，却不敢多言，只得快步跟上。

    没办法，主子跟前哪有侍婢说话的余地，既然苏清寰没打算让她们搅和进去，她们还是老实听候主子的吩咐吧。

    绕过一个小小的拐角，前面浩浩荡荡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为首的宫装少妇容貌美艳气质成熟，乍一看十分年轻，偏偏很有一番成□□人的特殊风韵，叫人一见难忘，正是王贵妃。

    苏清寰倏然停步，垂眸敛目试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恭敬地敛衽一礼：“臣女拜见贵妃娘娘，恭祝贵妃万福金安！”

    这么一下让跟在后头的白鸥、白鹄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却不敢吭声。这可怎么是好！居然让贵妃看到了，这么匆忙走开的样子，她会认为是姑娘任性了，还是被欺负了？

    “楚姑娘快免礼。”王贵妃显然是有些惊讶的，不过面上依旧带了笑容，和颜悦色地抬了抬手。不过在注意到她微红的眼角，还有极力掩饰的情绪时，不由略带担忧地问，“楚姑娘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顿了顿，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跪地行礼的白鸥白鹄，沉声问道，“我记得你们之间有一个叫白鸥？告诉本宫，你们姑娘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白鸥被点名叫起，先是有些慌乱，不过她毕竟在苏清寰身边被好生调/教过，如今也伺候了好一段时间，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刚刚说上一句：“回娘娘……”却被身后的动静打断。

    “臣女沐怜霜拜见贵妃娘娘，恭祝贵妃万福金安！”却是沐怜霜终于拐过弯来，看到浩浩荡荡一群宫人簇拥着王贵妃，一时面色煞白，行礼问安的语气都比平时虚了两分。

    这也太巧了！居然被贵妃娘娘撞上了！她现在开始怀疑，楚书瑶是不是故意为之，就是想要“委屈”给贵妃看到，无形中将嚣张跋扈的名声盖在她头上，免得她抢了楚书瑶的风头！

    “沐家姑娘免礼吧。”面对沐怜霜时，王贵妃态度自然没那么客气，毕竟总督之女与知州之女谁的分量更重些，明眼人都看得见。

    更何况她方才急急忙忙地跟过来，匆匆打断了白鸥的回话，究竟是何用意？她不得不怀疑，让楚书瑶受委屈的莫非就是这位沐姑娘？

    楚书瑶可是陛下打算许配给顾延辉的姑娘，顾延辉又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若是这亲事能成，那么楚书瑶的身份自是更重了两分，哪里是这区区知州之女能比得上的？

    想到这里，王贵妃略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看向沐怜霜的眼神多了几分明显的怀疑。

    感觉到王贵妃的情绪变化，沐怜霜忍不住暗自咬牙，却不得不暂时低头忍气，面上便带了几分羞惭，再度敛衽一礼，道：“娘娘恕罪，臣女素来心直口快，方才一时冲动，与楚姑娘有些口角，实在大不应该。臣女知错了，还望楚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后面那一句，却是对着苏清寰说的。她心中知晓，此事的症结还是在楚书瑶那里，若是她不松口，甚至表现得更委屈的话，贵妃娘娘恐怕更愿意顺着她的心思来。

    听她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仿佛事情并不严重，那楚书瑶为何表现得如此委屈？是沐怜霜避重就轻，还是楚书瑶小题大做？王贵妃暗自思忖着，便又看向苏清寰，语气温和地问：“是这样吗？”

    苏清寰勉强笑了笑，侧首看了沐怜霜一眼，强作镇定一般，淡淡地道：“些许小事而已，过后就散，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未免小题大做。”

    她其实并没有特意针对沐怜霜的意思，只是碰巧她并不想嫁给顾延辉，干脆便借此机会留给王贵妃一个娇气脆弱的印象，免得她不经思考便乱点鸳鸯谱。

    若是她性子太过单纯不经事，又是一副被娇宠习惯了的样子，轻不得重不得着实娇气，或许王贵妃会再行考虑一番？

    无论是故作大度还是真的不想计较，楚书瑶既然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王贵妃便也当做是她的本意，便只笑了笑，道：“即是如此，那便风吹即散、两厢安好吧。”

    虽然她举行金英宴的目的并不单纯，却也不想处罚其中一人来破坏宴会的气氛。至于小姑娘们暗地里较劲儿的行为……

    她们那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不是很过分，便没有必要太过拘束，免得将她们的本性完全压抑住后，便也没办法了解她们各自的性格了。

    ……

    当王贵妃直言问她可愿嫁给顾延辉时，苏清寰莫名松了口气，有种心口大石终于落地的感觉。与其悬着心一直提防对方会忽然提出这事，或是拐弯抹角地试探大半天，还不如干脆利落地问出口，然后她直截了当地拒绝。

    对上王贵妃看似问询实则不容拒绝的眼神，苏清寰却莞尔一笑，坚定地回答：“娘娘，臣女福分浅薄，又无才无德，实在配不上顾大人，还望娘娘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