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正午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来用饭。

    谢云颂让阿姨准备了另一份清淡点的饭菜，端进了他的房间。

    他还在睡觉，看起来整个人很颓废。

    谢云颂将茶托放在桌上，叫了他两声：“凌湛，起来吃点东西？”

    凌湛疲倦的应了声，却没有动弹。

    谢云颂有点担心：“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凌湛这才坐起身，狠抽了口气，抓了抓头发道：“没有哪儿不舒服，就是有点困，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吃饭。”

    谢云颂：“我听宋逸说，你眼睛能感觉到一点光了？”

    凌湛：“嗯。”

    谢云颂：“那就好，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一定会好的。”

    凌湛：“小舅……”

    谢云颂：“嗯？”

    凌湛：“我很想结束这一切，以前总觉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想，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做到。”

    谢云颂：“那现在呢？”

    凌湛：“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到……”

    谢云颂：“或许这是你的劫难，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人这一生没有什么一帆风顺，没有什么该你的。”

    凌湛：“还不如一出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过着平凡的人生，和自己喜欢的人柴米油盐，就这样蹉跎到老。”

    谢云颂：“可是普通人也要承受很多压力，甚至他们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你羡慕的柴米油盐就耗尽了他们活着的所有力气。”

    凌湛：“是吗？”

    谢云颂：“是，我爸妈刚走的那两年，他们都不愿意收留我，我在亲戚家吃个饭都心惊胆颤，后来他们商量将我送到孤儿院，孤儿院的生活更难受，以前起码我还能有个归宿，有一个根在那儿，到了孤儿院，就成了正真的一个人。”

    凌湛：“那一定很难过吧？”

    谢云颂：“八岁已经很懂事了，痛苦的时候一个人拿头往墙上撞，想着死了算了，不想继续再过这样的生活，不想一个人，想去找爸爸妈妈……”

    凌湛胸腔涌出一股酸涩，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谢云颂：“好在我在孤儿院里就呆了一年多，被你外公接回了谢家。”

    凌湛：“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原名吗？”

    谢云颂失笑：“记得，不过无所谓了，你外公拿我当亲生儿子培养，于我有再造之恩，这辈子我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一切都以谢家的荣辱优先。”

    听完谢云颂说的这些，凌湛有些惭愧：“看来是我太矫情。”

    谢云颂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至少这一切都还不是太糟糕，你现在所承受的是来自精神上的痛苦，远大于肉体上的折磨，但其实精神上的痛苦，并不会给你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你真正要面对的，是肉体上的折磨，所以眼下你要好好吃饭，配合医生治疗，找到解药，才能好起来。”

    凌湛深吸了口气：“小舅，你说得对，我不能认输，不能在这里倒下去！”

    谢云颂欣慰笑了笑：“你这么想就对了，人永远是活在当下的，拼尽全力做好眼前该做的，未来是什么样，交给命运。”

    凌湛失笑：“你居然信命运？”

    谢云颂：“为什么不信呢？世界万物都有属于他们的生命轨迹，比如花会开，树叶会落，河流最终流向大海，周而复始。”

    凌湛：“所以人就像一朵花，一片树叶，或者流向大海的河流？”

    谢云颂：“也可以这么说，只是每个人的形态与生命轨迹不一样，不管是怎么样的，命运终将会带我们走到最终的归宿。”

    凌湛瞬间看开了很多，“好饿，我先吃饭。”

    谢云颂：“要不要扶你过去？”

    “不用，房间里的摆设我现在都门儿清。”凌湛径自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导盲棒，自己走到了餐桌前。

    谢云颂往他手里塞了筷子，陪他用了午饭。

    凌湛吃完饭心情好了许多，他闻到了阳台阳光的味道，已经很久没有天晴了。

    他摸索着一个人走到了阳台，感受着和煦的阳光包裹着自己，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天真……”

    想到她，凌湛心脏紧绞在一起，疼得几近窒息。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分开的那三年，这么多的未知数，他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做赌，上天眷顾，让他赢了。

    可是这一次，他还有这么幸运吗？

    可是能怎么那办呢？那就赌吧，输了也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这未知的结果，就算最后不能和她在一起，人生还那么长，她还那么年轻，一定会再找到属于她真正的幸福。

    ****

    那次电话后，过去了半个月。

    凌湛一次电话也没有给她，起初，叶天雪以为那不过是他在赌气，说的气话而己。

    在一天天的煎熬中，她似乎看清楚了一个现实。

    凌湛真的要和她分开，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赌气。

    深情的时候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摘给她，无情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她又失败了，上一世的十年，这一世的五年。

    她陷入了痛苦的循环，与自我否定中。

    为什么要重生？

    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没有重生，那一世再怎么不甘，再怎么痛苦，也都结束了。

    死亡会带走一切，感知不到任何喜怒哀乐，所以所有的不甘与仇恨在人死去的那一刻就没有了意义。

    原本是都已经结束的，上天让她又重来了一次，让所有的不甘与仇恨变得有意义。

    这一夜，她做了一整晚的梦。

    是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看到凌湛孑然一身，似乎很痛苦，每天都要吃许多药。

    她看到凌湛盯着自己的照片，独自黯然神伤，悄悄落泪。

    她听到了呢喃低语，发出最后绝望的呐喊：“天真，救救我，我很想你。”

    骇——！！

    叶天雪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窗台被清晨的冷风吹开，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瞪大着眼睛怔愣了许久，才分清楚现实与梦境。

    随后，她大口地喘着气，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找凌湛！

    一想到他在梦中那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一片一片剜了下来发疼。

    “凌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