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低咳两声，气得竟发起笑来：

    “好一个死无对证！”

    吉妃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此刻心中无比期待李佑发病晕厥，可李佑偏偏吊着一口气，这口气看着很是细弱无力，却偏偏无穷无尽，久到她心中的期待又逐渐熄灭了。才听李佑又道：

    “你说你愚钝？当初你跟着忠妃的时候，不知给她出了多少主意献了多少计策，如今怎么就愚钝了？”

    吉妃见李佑提起从前，心中警铃大震，眼中一阵恐惧闪过，不知李佑意欲何为。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皇上说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

    李佑喘了一口气，反问道：

    “那毒蜘蛛黑寡妇不就是你出的好主意吗？”

    李佑此言一出，不仅是吉妃，就连一旁的江书晚也不禁后背发凉，白白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要知道，当初引人用毒蜘蛛去毒死皇贵妃和四皇子的主意，还是江书晚放出去的风声。虽然事发时，江书晚几经波折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随着对李佑的了解越深，此时听李佑旧事重提，江书晚也不免心虚地一批。

    但她一向心理素质极佳，又心思敏捷得很，当下不动声色脑中却飞快转动，在心中复盘当日自己有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事后会引发李佑的怀疑，面色沉沉的却不显分毫。

    吉妃闻言，面色却如退潮的海水一般，脸上因激动而引发的一片异样的潮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直至一片煞白无纸。

    她已经本能地颤抖起来，跪在地上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摇头否认道：

    “臣妾……呃……臣妾不是……没有……”

    边说还边因恐惧打起嗝来。

    “是么！？郑皇贵妃虽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可朕的皇儿却身在襁褓，你竟如此狠毒！”

    李佑声音虽弱，可句句打在吉妃的心上，让她不寒而栗。

    当初忠妃被皇贵妃处处碾压，因妒成恨，誓要皇贵妃不得好死。她一向依附于忠妃，那日在七巧节上听了江书晚的一席话，忠妃神经大条听了倒没往心里去，却是她有意无意地在忠妃耳边说起，引导她最终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此事她不过是花了几句言语挑拨，自始至终没有插手，自诩此事与自己半分干系都没有。

    但皇贵妃眼里揉不得沙子，却还是抓了她要弄死她，她是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才苟活了下来。

    她竟不知，皇上竟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还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日才来算总账。

    当下更是心如死灰，自知命不久矣。

    吉妃惨嚎一声，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口舌招尤，胡言乱语而已，不想当日忠妃竟听了去，还做了那样恶毒的事情，臣妾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心中懊悔。从此以后，臣妾才谨言慎行，处处约束自己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之处。皇上，臣妾已经改了，宛妃，对，宛妃可以为臣妾佐证。臣妾真的改了！”

    说着膝行几步就要朝江书晚攀过来。

    江书晚心知李佑此事旧事重提，必是心中已经决定舍弃吉妃，这样的麻烦她哪里敢沾？当下为难道：

    “吉妃娘娘，言语有时候比刀剑更伤人。您……哎……”

    可不是吗？

    胡瑶这件事情，不就是吉妃好八卦，闲聊的时候聊起来的吗？姚思甜何其高明，料定了吉妃的性子，有意无意地挑着话说，吉妃志得意满的时候难免放松警惕，一步步被人算计至今，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不！”

    吉妃见江书晚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只觉不妥却一时情急实在想不出不妥在哪里。

    李佑却道：

    “不要以为你没有杀人放火就没了罪孽。胡瑶是骄横猖狂了些，可你心胸狭窄，没有丝毫容人之量。更兼蠢钝昏聩，受人挑唆蒙骗而不自知。朕如何放心将朕的子嗣交由你这样的人教养。”

    吉妃见李佑提起辰乐，心中又惧又怕，竟放声痛哭起来：

    “皇上，辰乐还小，辰乐不能没有臣妾。皇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臣妾自愿到胡贵人的灵前磕头谢罪，为她吃斋念佛，抄录往生经文。只要皇上饶了臣妾，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李佑闻言，不禁又心生悲伤。想到胡瑶最是爱撒娇，时常攀着自己的手臂摇啊摇，缠着他要给他唱歌跳舞，和胡宛一模一样，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态。

    自己是被鹰啄吓了眼睛，才会相信胡瑶是假冒的。

    如此想着，心中的恨意不免又升腾起来，沙哑着嗓子绵绵无力，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既如此，朕就割了你的舌头，送你去城外尼姑庵清修，此生不得回宫！”

    “不！”

    吉妃愣了一下，才听明白李佑的意思，惨叫一声，拼尽了力气爬行起来，一边爬一边哭喊道：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您不要割了臣妾的舌头，不要送臣妾出宫去，臣妾不要做尼姑，臣妾不要清修！”

    见李佑已经别过头去不理睬她，她顿觉无望，转身就朝皇后爬去：

    “皇后娘娘，您说过会救臣妾的。臣妾是替您受过，您不能不管啊！您……”

    “放肆！”

    皇后紧急打断吉妃的话，生怕她再说下去就要暴露了，她也顾不上自己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艰难俯下身子，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怒喝道：

    “吉妃，皇上才说了要你管住口舌，你就胡乱攀咬。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辰乐想想吧。”

    皇后此话威胁的含义十分分明。

    吉妃离了皇宫，辰乐就要孤身一人留下。就算她身为公主，但失了生母的庇护，日后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生存艰难可想而知。若是今日吉妃将皇后的事情抖了出来，皇后就算是在垂死之际捏一下手指，弄死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吉妃瞬间呃的一声打个嗝儿住了嘴。

    她的辰乐，她从皇贵妃的魔爪中保下来的辰乐，她拼了大半条命不要生下来的辰乐！

    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吉妃的脸上扑簌簌地掉着眼泪，却再也嚎不出半点声音来了。

    命运何其可笑！当初她为了在皇贵妃魔爪下逃过一命，就曾许下誓言，说生下孩子后，自己就出宫清修此生不回宫。

    如今竟一语成谶！

    最爱热闹最爱八卦的人，却反被割去了舌头此生不能再说话，还被送到了世上最清净的地方，简直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