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区

    八点二十五分。

    这不是文有禾应该起床的时间，但她却不得不立即从床上起来。

    她的膀胱快爆炸了。

    趁着大脑还没跟着醒来，速战速决，说不定还能无缝衔接上个回笼觉。

    但当盥洗室稍凉的水流如电流般刺上指尖后，文有禾就知道这回笼觉是不可能接上了。

    算了。

    文有禾想起营养师给她的建议是最好在九点前就摄入早餐，这样有利于身体对食物的吸收，虽然她基本没实施过就是了。

    盥洗室明亮的镜子映照出女孩红润的面庞，看得出是气血充盈的健康，大概没人能想得到前不久这个女孩还在第一医院差点被迫实行临终关怀服务。

    连她自己都快想不起了。

    那段记忆像是从她的大脑中逐渐自然地淡去了。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是不是会完全淡忘那段难捱的时光？她不知道。

    八点五十五分。

    结束完缓慢的洗漱、舒展身体，赶在九点前五分钟，文有禾吃上了早餐。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了？医生都说了早餐要吃好吃饱，这样身体才会越来越好，之前亏空的都得慢慢补回来。”

    “妈妈，你看我现在的面色多红润啊！我现在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但再怎么样，身体内部肯定还是亏空的，得花时间慢慢调养，不能掉以轻心了。”

    文有禾放弃了说服父母，虽然她的身体在出院后基本完全恢复了，但她的父母却是患上了后遗症————时常担心她会被怪病不知道何时再次缠上。

    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棘手的后遗症，只能是依靠时间来淡化它。

    九点整。

    到联邦早间新闻播报时间了，文父是联邦新闻的忠实收听受众，只要有空，他一定会准时收听。

    “中心区近来出现了大规模的贸易垄断现象，尚未查明该现象出现的缘由。”

    “第二十二区该月犯罪率稍有上升。”

    “第二十三区该月犯罪率上升显著，该区公民需自行注意防范。”

    “第二十四区供给所超额完成临终关怀服务指标，该区反哺金获得上调许可。”

    ........

    “第三十一区————”

    早间新闻播报画面变成了黑屏，播报声挣扎了几下后还是变成了电流声。

    这是？

    文父的第一反应是他的终端坏了。

    “不能吧，我这才用多久？上次去修的时候，那个人还跟我保证说起码还能用十年，这才过了十分之一个十年！”

    “唉，我都懒得说你爸爸了，算了算了，坏了就坏了嘛，待会儿出门换一个新的，别再用这个破烂玩意了。”

    “我这怎么就是破烂玩意了？明明都还好好的，都能用的！”

    “呵呵，都还能用？联邦早间新闻都收听不了，这叫都还能用？别犟嘴了，待会儿让禾禾陪你去换一个新的！”

    “....我是真觉得这还能用的没必要换新的，而且它明明还好用来着，怎么就————”

    刺啦地一声，电流声停了。

    哦豁，这是彻底没法抢救了？悬着的心这下好了，终于凉了半截。

    三人的早餐时间还在继续，不过是没了早间新闻播报声的陪伴。

    九点三十分。

    联邦早间新闻播报时间段结束了，文家三人尚未能得知第三十一区之后发生了什么。

    始终黑屏的终端就这么被随意地放置在餐桌边，没人指望它能自行恢复。

    文有禾是第一个注意到终端屏幕变化的人，骤然，黑屏被切成了正常屏幕。

    “爸爸，这没坏————”

    文有禾刚想告诉文父这个好消息，紧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她有段时间没再见过的但依旧在脑海中十分清晰的面孔。

    “各位联邦公民们早上好，我是姜灵昭。”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姜灵昭会出现在早间新闻之后？

    难道这也是姜灵昭的工作职责之一？

    不用文有禾介绍，文父文母还记得姜灵昭。这个突然出现让他们抓住了最后一丝机会的孩子，他们当然还记得她。

    “快快快！爸爸把声音调大点！”

    隐隐的，文有禾觉得这跟普通联邦早间新闻播报的那些无聊内容肯定不一样，也许会是什么重要的....革新的事情要发布。

    总之，她全神贯注地听着接下来姜灵昭所说的每一句话。

    “在这里我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要宣布，联邦总局下一任首席秩序官选举大会将在稍后十点整面向联邦四十五个区进行实时转播。”

    “届时，期待诸位将与我们共同见证联邦下一任首席执行官的诞生。”

    很短暂的发言。

    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足以让正在收听的所有人为之震撼。

    文有禾登上了论坛，就是那个因破晓计划组建成的论坛，直至今天，该论坛每日仍有不少活跃用户。

    她想知道这个消息是只是对于她们这些第二十二区的公民们来说是爆炸性的消息，还是对于中心区的公民们来说一样也是爆炸性的消息。

    中心区的人们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还是说...姜灵昭她们瞒过所有人？

    【中心区】

    “我靠，我靠！姜灵昭是不是被绑架了？她在说什么，她自己知道不知道？！！！”

    “还有半小时就能看到选举大会的实时转播，这比我想今天中午吃什么还要快....”

    “为什么是姜灵昭来宣布？她跟选举大会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姜灵昭是要参加选举大会是不是？！”

    “楼上的好像真相了！”

    “啊？姜灵昭要参加联邦总局首席执行官的选举？不是我小看她，主要是，她不符合参加选举的标准啊，她都没任职超过三年！”

    “有无人脉出来说说，这选举大会是真的假的啊？太突然了吧，哪有只提前半小时官宣的？！”

    “是真的，我爸都收到出席大会的邀请函了。”

    “还真是真的啊？我无话可说了，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想了想，这个怪异的点好像是来自于出面官宣消息的居然是姜灵昭，而不是西淮。”

    “联邦总局内部怕不是要决裂了，我打赌，这选举大会，那些人跟我们一样是刚刚才得知的。”

    “要是早有消息，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救命！我好兴奋啊！这个世界终于要疯了！拜托，这一成不变的死气也该变一变了！”

    “没人担心吗？担心新选举出来的首席完全没原来的首席好，该怎么办？”

    “回楼上，这不是我们能担心的事情，好与坏从来也不是我们来评判的，我们只是水深火热当中的观众。”

    “其实，要真是姜灵昭当选的话，我觉得还不赖。”

    “哈哈哈哈确实，姜灵昭要是能当选的话，我还挺好奇她的行事风格的。”

    “你们都在想什么呢？你们当选举大会是什么小组推举吗？选举就不是那几个人之间的博弈，而是他们背后不同阵营的博弈，姜灵昭毫无根基，她不可能也不适合当选。”

    “但能让姜灵昭作为发言人，很明显，她已经处在了某个阵营之中，而正是这个阵营促成了这场极其突然的选举大会。”

    “等等看吧，反正有实时转播，不过就二三十分钟的时间就能知道。”

    文有禾从这些回复中得出了结论，确实这是所有人都事先不知情的。

    姜灵昭她们真的瞒过了所有人。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瞒过了自己人也就能瞒过所有人。

    西淮正在赶往选举大会的会议厅，他的步伐比往常要快许多，身后的助理只得小跑跟上。

    不时看向手中的终端，数不清的消息正向他轰炸着。

    突然吗？要的就是突然，这是让人面对自己最真实想法的利器。

    越是时间充裕，就越是犹豫不决，越是犹豫不决，就越是违背本心。

    他曾问过姜灵昭，倘若这些人的本心就是如此，那他们会满盘皆输，即使这样，还要继续吗？

    “赌一把吧，就赌这儿还没彻底腐烂，我们仍有机会。”

    西淮接受了这个回答。

    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后退之路。

    赌一把，把他所拥有的都换成筹码，赌他最后不会一无所有。

    会议厅到了。

    该到齐的人都来了。

    西淮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向他投来的，钱薇异常复杂的目光、明敬怒不可遏的目光、以及许多人向他投来的不解好奇的目光。

    这其中唯独没有姜灵昭望向他的目光。

    这不需要。

    她们知道她们会赢，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