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司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荣轩的直播，仰头望向那渐渐从天边泛起一点朝霞。

    “法不容情，杀人偿命，今天我就要把你从我心底的痕迹都清理出去，挽回我的错误。”

    他说到做到，将屋里近来买的黑巧克力都扫进了塑料袋里，走到院外的垃圾桶。“等你回来，我就……”

    耳边忽然响起了判官的话语。【不管是谁试图阻挠我，试图对我的决断、我的国家造成威胁，都应该知道判官是可以决定别人生死的存在……】

    君司珏提着塑料袋的手抖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怒道。“你那是独裁！别人的生死由法律裁决！而不是你这个杀人犯！”

    那声音鲜活了一些。【我依然想要保留我人性的那部分。】

    “谁稀罕你保不保留？！”君司珏提着袋子的手颤抖不已。

    那个人仿佛魔怔了般，一直在他耳边诉说着。她每说一句，君司珏就感觉自己手上的袋子沉重一分，似乎自己的信念在被她的话语逐步瓦解。

    直到他觉得手中的巧克力重得他拿都拿不住。君司珏终于手臂一松，跪坐下去，手里的塑料袋掉落进垃圾桶里……

    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

    君司珏盯着散落在绿色塑料桶里的巧克力看了一会儿，眼睫颤了颤，目光变得恐惧，从兜里掏出了临走前装的一把糖果说。

    “我…换成了糖。”

    生活太苦，黑巧太苦，我换成了糖。

    雪花纷飞，一道倩影从艳红的枫树下走出，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糖果。【我就知道，你不讨厌我，大侦探！】

    君司珏也忍不住红着眼，跟着她露出了笑容，忽而低声说道。“封沫，等你回来，我带着你一起去改过自新，好不好？”

    女孩含着糖果，含糊地点头。

    君司珏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她细软的金发，拉着封沫走回了自己的家，语气高兴地对她说。

    “小鬼，以后你来我的工作室吧。这次不作为对手，作为队友比一比吧，比一比谁破案的速度更快，好吗？”

    【好……】

    君司珏将封沫搂入怀里，笑着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可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听到喧哗的电视声。

    他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四周。电视里还在直播的那个记者招待会，酗酒后的头痛和喉咙里苦涩的酒味似乎都很清晰。

    君司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湿润——真够可以的，做个梦还把自己做哭了。

    君司珏冷笑地起身，可手腕却猛地碰到了旁边的袋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的巧克力。就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他发怔看了会，才起身洗去脸上的泪痕。

    直到整理好，再次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巧克力时，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然而没有等他捡起几颗，就有人匆匆敲响院子的门。

    “s？s！你在吗？！”

    “你看到电视上的消息了吗？说是判官今早……”

    打开门看到警员小李通红双眼的瞬间，君司珏就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不觉就把手里刚捡起的那颗巧克力捏成了团。“她怎么了？”

    “判官她今早就……离世了。监测中的封警官的生命体征也在急速下降，过不了多久也会达到濒死阶段。”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答案没有错啊！

    君司珏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但又仿佛没有听清对方刚刚所说的话，他短而急促地喘息了一声，揪着那位警员的衣领问道。

    “小李，你说封沫和封哲元怎么了？”他的脸因为极度不可置信而显得有些狰狞，喉咙滚动，近乎哽咽地看着来人。

    【s，你觉得我真的错了吗？】那声音再度响起。

    君司珏更加生气了。“错了！当然错了！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有错！所以你回来啊！你回来赎罪啊！谁准你死在那边的！”

    那声音似乎害怕委屈地哭了起来。【我回不来……呜呜】

    【s，我回不来啊！】

    君司珏听得心头揪起，可他很快又意识之前的那句问话是封沫对他说过的，而后来的那些话却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真实的判官是不会哭的。

    泪水就这么顺着君司珏的脸颊一串一串地滑落。他红着眼眶说：“骗子……你才不想回家呢！你巴不得待在上界逍遥法外，怎么会想回家呢？！哈……”

    可那声音却渐渐抽噎，染上了哭腔。“我想回家……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君司珏松开了拉着警员的手一松，靠着门扉滑坐下来。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已经大亮的天空，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判官她今早就…离世了……医院那边接收到了监测仪传来的信号，封沫的心跳已经停止了。”小李含泪说道。

    君司珏的酒意彻底清醒了，喉头哽咽，目光所及之处天崩地裂，剧烈晃动着，眼前闪过君司铭躺在那儿的残破身躯，闪过封沫言笑晏晏却染血的脸，双目变得赤红无比。

    世界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声音，他粗重喘息着爬起来，然后踉跄摔倒在地上。可是很快他便稳住身形，再次爬了起来，快速朝着医院跑去。

    真的太遗憾了。

    对了，他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告诉荣轩和封哲元以及那些活着回来的人知道。在他们心里，是他们自己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关门任务，封沫只是帮他们引走了诡潮。但事实上却是封沫那个冷血无情的判官给他们都下了标记，所以袭击队伍的诡异才少之甚少。

    虽然被他问起后，对方的理由有点可笑，说是觉得自己杀的人太多了，想要为了自己行善积德，不要再有下辈子了。

    多愚蠢，杀一人犯罪，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人成神。怎么会有神不想要下辈子呢？

    果然呐，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人若想死，就是大罗神仙也留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