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距离酒馆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程栀的步伐一点一点缓下来。

    她举着伞，在迷蒙泛白气的雨幕中，盯着路边浑身湿透的男人，直到彻底停下脚步。

    男人背对着她，蹲坐在路牙上，大雨冲刷着他的头发和衣服，身上的水流小溪一样不断淌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男人在不经意间侧脸时，忽然转过头来。

    程栀眼睛瞬间睁大，激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她连可称嘈杂的雨声都听不见了。

    男人迅速站了起来，往她所在的方向快走两步。

    因为太着急，他差点一迈步就摔倒。

    可下一秒，他又忽然停下。

    “小栀……”

    这两个字好像穿越时光的咒语，眨眼将程栀拉回到多年以前。

    那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还是程家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爱她的爸爸有次接她放学忘了带伞，玩心大发地转身将她背起，不顾司机的叫喊，躲避追捕一样扛着她一路奔回家里。

    最后的结果是她感冒发烧了，妈妈一个月没有给爸爸好脸色。

    可她躺在床上发烧的时候，见到爸爸还是会冲他笑，要他下次再跑快一点，她就不会被“生病”追上了。

    而现在，她站在雨里，没有生病，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甚至一开口，胀满眼眶的眼泪，就开始争相滑落，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些在旧宅消散的怨气，似乎又回来了。

    她喉咙憋着一口滚烫的怒气，转身就跑。

    “小栀！”程家烨拔腿就追，没两步就摔在地上。

    程栀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她看到自己的爸爸滚了满身的泥水，爬起来后，一瘸一拐，滑稽又狼狈地朝她跑来。

    他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脸上的泪和雨水分不清楚，只能分辨他通红的眼眶。

    “爸爸对不起你，你瘦了好多……“程家烨想替女儿擦眼泪，可手上身上都是水，也脏得很，不好去碰干干净净，满身憔悴的她。

    程栀揉一下眼睛，后退一步，几乎是赌气地大声发出质问：“为什么你没有死！”

    “你没有死，也该去找你的亲弟弟！你早就不要我和妈妈了，我不要见你！”

    她是想他的。

    在确定真的是爸爸的那一瞬间，她有过几秒的狂喜。

    可紧接着，她真的看到还活着的他不断靠近自己，脸上露出熟悉的心疼表情时。

    又做不到不责怪。

    他为了替一个对她和妈妈来说，完全是外人的袁成杰顶罪，间接害死了妈妈，害得她几次活不下去，至今还困在煎熬中。

    他居然还来找她！

    程家烨一脸愧疚和痛苦，“当年我自杀没有成功，霍临远把我转到了管制更严密的，也更偏远的监狱，一个多月前，我做工时摔断了腿，所以半个月前出狱后，没能立刻来见你……”

    程栀想到他刚才追过来的那几步，确实姿势怪异，踉踉跄跄，最后还摔了跤。

    “我知道你受苦了，小栀，爸爸对不起你……”

    程家烨一段话说的几次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