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将证人翌日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庄晏时，她正在证人所处位置附近。

    原本这便是她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她也想得两全，若庄晏让她不用到场，她便以先到为由正大光明参与。

    至于庄晏放弃询问证人的情况，以她对他工作态度的了解，根本不会发生。

    果然，电话里，他没有多问，只让发地址。

    任佳将地址发过去后，又给证人打了个电话。

    “罗先生，上午跟你联系过，我已经到你小区门口，你现在在家吧？”

    电话里的态度很热情，“在在在，马上，我下去接你。”

    “不着急。”任佳又道：“我同伴还没到，我在门口等他一会儿，人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两人挂了电话。之后任佳便在小区门口的花台上坐着，不多时，一个电话又打进来，是她提前预定的晚饭配送。

    因为只有小区地址，配送员正站在大门口朝里张望，只是电话没接通，不远处就一声喊，“任佳的外卖，这里。”

    配送员心下奇怪，怎么会有人坐在小区门口拿餐。

    不过核对过电话后，确实是本人，配送员这才放心离开。

    而拿到餐的任佳，也不急着吃饭，反而把餐放在一边，拿出耳机开始看电影打发时间。

    她这一等，就是近一个半小时。

    虽是入春，但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尤其是入夜，本就穿得少的任佳，在冷风中捱了那么久，冻得两手通红。

    可她却一点不在意，甚至还特意把外套的扣子解开，这么故意受凉，等庄晏到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明显可听地沙哑。

    “庄检，我距离这边近些，就先过来了，你吃饭了吗？我买了便餐，担心你没吃饭，所以多买了一份。”

    她说话声有点嗡，喉咙不停轻咳，手也冻得发僵，提着一个偌大的餐袋，像是提不稳。

    庄晏眉头轻轻皱着，“你应该跟我确认时间，我吃了饭才过来。”

    “没事没事。”任佳连忙笑道：“我只是惦记工作，这个案子我跟了很久，可犯人却仅仅因为有精神疾病，就被判无罪，我不服，肯定有证据，只是我还没找到。”

    庄晏看她脸色冻得苍白，迟疑了一瞬，劝道：“你回车上去休息吃饭，他交给我。”

    任佳却态度坚决，“庄检，你想查出真相，我也想，虽然我不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但我也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而且我也不饿，别担心。”

    庄晏沉默下去，但步子放慢了些许。作为同事，他挑不出任佳的毛病，也没道理为难。

    任佳跟上他，只是刚走没两步，忽然又道：“庄检，能不能把这袋子放你车的后备箱，我今天限号，没开车，提着上去，不太好。”

    庄晏停下来，看了她手里的饭袋一眼，是个很大的保温袋，但毕竟装的是食物，放去后备箱有些不妥。

    他提过袋子，放去后车厢里。

    两人这才往小区内走。

    任佳先给罗先生打了电话，挂了电话后，与庄晏说起证人的事情。

    “他是诚康医疗的一名保洁，当年被无端辞退，但拿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我是多方询问，才扒出他和这件案子存在一定的联系，我查过他的赔偿金额，原本只需要赔偿两万多，但实际打到他卡上的金额有十万，这多出的钱，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

    庄晏微微颔首，二人正说着，迎面一位看上去五六十的大爷走过来。

    看到他二人，大爷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任佳身上，“任检查？”

    “罗先生。”任佳上前，指着庄晏介绍，“这位是我同事，你可以叫他庄检。”

    老罗呵呵笑，一边带路一边道：“你一个小时前就给我打电话说人快到了，这么久没联系，我还以为你们走了。”

    任佳看向庄晏，果然，后者略带歉意道：“是我来晚了。”

    老罗摆着手，“我没什么，任检查肯定等了很久，她老早就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们。”

    任佳赶紧解释，“庄检工作忙。”

    庄晏没说话，直到来到老罗的家，几人正式落座后，他才开口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被诚康医疗辞退？”

    老罗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公司要裁员，员工有什么办法，当时被裁的也不止我一人。”

    任佳适时道：“对，我核对过，你们组一共有五人，都被辞退，但只有你分到的赔偿金高出正常，为什么你会得到十万的赔偿？”

    老罗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慌张，反而十分坦然，“是院长单独给我的，他担心其他四人闹事，影响公共形象，所以让我委婉地劝其他人接受赔偿，我就充当了那个内鬼，好说歹说让其他人都安安分分地离开了。”

    庄晏盯着老罗的双眼，眼肌自然放松，浑身也没有紧绷，说的是实话。

    他又问，“虽无意冒犯，但在社会大众的认知下，保洁属于基层工作，为什么他会担心你们闹事？你们又是否有闹事的倾向？”

    老罗疑惑，“院长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找到我，说因为人力成本太高，公司要裁员，我们组都要被裁掉。

    我第一反应是不答应，但他说要给我十万的赔偿，还说仅我有，条件是让我劝其他人接受赔偿自动离开。

    我一年也挣不到十万，何况领导要裁员，我闹也没用，还不如收下十万，所以我就答应了。”

    顿了顿，又警惕道：“你们问这些干什么？难道要让我把钱退回去？那我可不干，那是我应得的，何况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任佳立马宽慰道：“你放心，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了解一下当年的事。”

    老罗一听这话，放松下来。

    庄晏沉思倏尔，又问他，“五个人当中，为什么选中你？而不是其他四人？”

    老罗对此很笃定，“应该是院长跟我熟一些，我当时就负责清扫他的办公室。”

    庄晏眼光微动，“你被辞退的时间还记得吗？你是在打扫过程中被谁通知要辞退你？还是休息时间被谁通知？你听到要辞退的时候，第一感受是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老罗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事发当时。

    老罗根据回忆做了答案，正要发问，又听到：“你被辞退之前的几天，在院长办公室，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吃惊的事？你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

    “吃惊？”

    虽然过去很多年，但人对某种特别的记忆，往往能记很久，即便暂时忘了，但也会存在脑海深处，直到被一些相关线索提醒，从而再次回忆起来。

    老罗经过刚才一系列的回忆，竟真想起一件事来，大腿一拍，“还真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