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身边伺候的嬷嬷，不露声色地慢了一步，正好给荣禄让出了位置。德妃也没有推辞，抬手轻轻搭在了荣禄的胳膊上，抬脚却没有迈步：“这样啊，那本宫现在进去，合适吗？”

    荣禄低笑出声：“皇后娘娘病重，这后宫的事情，还要仰仗德妃娘娘，想来皇上也正有事要跟德妃娘娘商量呢。”

    荣禄心中明白，皇上都让皇后闭宫养病了，这什么时候能康复，都是说不准的事情。眼下，这后宫中，也就德妃能派得上用场了，皇上即便再不想德妃掌权，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荣禄都明白的事情，德妃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原本德妃与皇帝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情分。适才又看到了皇后的惨状，她对皇帝就更是心死得透透的了。

    虽然她一点儿都看不上崔柔曦这个皇后，但是有一点她是认同的，那就是崔柔曦身为皇后，陪伴在皇帝身边的日子，可以说是鞍前马后，为皇帝马首是瞻了。

    可是，结果呢？白家没了，太后没了，九千岁也病了，能掣肘皇帝的人，眼下好像是真的没有了。

    狡兔死，走狗烹，皇后这以前一心为太子谋划，那算得上是慈母之心。如今，在皇帝眼里，那就是要谋朝篡位，盼着皇帝早死。

    可偏偏皇后一向聪明，到了关键时候，却开始屡次犯糊涂了。一步错，步步错，执念过深，把自己都弄疯了。

    心里想着皇后的事情，德妃心中一惊，脚下就顿住了。转头看着荣禄，眯眼打量着，德妃被自己心中的猜测惊得不行，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是公公先替本宫通报一声吧，免得本宫触了陛下的霉头，再让舒妃妹妹受到惊吓，可就真是本宫的罪过了。”

    “娘娘思虑周全，那娘娘就在这廊下稍等，奴才先去替娘娘通报一声。”荣禄心中对德妃更是高看几分，心想若是皇后娘娘能有德妃的知进退，也不会遭了皇帝的厌弃。

    嬷嬷伺候德妃多年，又是裴家的人，自然看出德妃的不对劲，示意身后的宫女别跟过来，自己上前扶住德妃，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娘娘可是有事儿？”

    德妃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周围，假装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对嬷嬷悄声说道：“皇后娘娘不对劲儿。”

    “是啊，老奴刚才看见了。”嬷嬷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一边帮德妃整理衣裙，一边低声附和，直到自己的手被德妃紧紧抓住，嬷嬷抬眼望去，竟然在自家娘娘眼中看到了一丝害怕，才突然明白德妃说得什么意思。

    “你们过来伺候好娘娘，我去轿辇上看看娘娘的帕子是不是落下了。”

    嬷嬷给了德妃一个安心的眼神，寻了一个借口，快步走到舒柔宫门外，喊了外面候着的一个小太监，假装在轿撵找了一番，才扬声说道：“可能是出来得急，忘拿了，你回宫替娘娘取一趟吧。”

    “奴才遵命。”小太监应声离去，却是转了一个弯，确定没有人跟来，才一个闪身，抄近道往太医院而去。

    荣禄去而复返，并没有留意德妃身边站着什么人，只是躬身说道：“德妃娘娘，奴才伺候您进去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德妃抬手进了舒妃的寝殿，满眼皆是华丽，屋里的摆设、家具无一不是精品。皇帝紧锁眉头，坐在外间窗边的榻上，地上以太医令为首，正跪了一地的太医。

    德妃刚准备行礼，就被皇帝出声制止了：“皇后病了，后宫的事情，你就全权打理吧。太子大婚的事情，皇后应该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朕让荣禄把晨曦宫的一个大宫女送到你身边，让她协助你处理好太子迎亲事宜。”

    德妃心中不悦，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冲着皇帝行了一礼，说道：“臣妾才疏学浅，协理后宫已经是勉力而为之了。现在，陛下要让臣妾全权处理，只怕臣妾难担大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感受到皇帝不善的目光，德妃目光平静地迎了过去：“不如陛下再从后宫中，选出几位姐妹，臣妾牵头，遇事大家也有个商量，免得臣妾力所不及，闯下大祸。”

    良久，德妃在皇帝的审视中，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感受到皇帝眼神的变化，德妃在心中又是一个冷哼：就知道他不放心让自己在这后宫独揽大权，自己若不这么说，只怕裴家和她，还有二皇子，就要被针对了。

    “那就让贤妃和沈贵嫔协助爱妃一二吧，李美人也是个聪明的，你也教教她，以后你也有个帮手。”皇帝淡淡地说着。

    德妃听了，心念转动，就明白陛下为什么这么安排了。贤妃资格位份最高。被解了禁足后，对陛下那是真的不敢再有半点违逆了。

    沈、李两位的父兄，都有在军中效力的，好像就是在陛下的黑甲军中效力。这是眼看着要对西戎用兵了，皇帝开始拉拢人心了。

    “臣妾遵旨。”德妃又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任谁都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舒妃妹妹这里……”自己人都站在这里了，德妃也就不得不问一句舒妃的情况了，虽然她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舒柔宫的事情，不用你们管，朕自由安排。”德妃刚开口，皇帝就带着几分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德妃暗自舒了一口气，淡淡地应了，就询问起另一件事情：“皇后娘娘那边……”

    “那里朕会让荣禄照应着，你们也不必管。”

    “那臣妾告退。”皇帝摆了摆手，德妃就转身离去，没有一刻停留。

    看着德妃有些轻快的步伐，皇帝嘴角若有似无地扯出了一抹笑意，心里想着：德妃真是这后宫难得的聪明女人，皇后到底出身太低了，若是像德妃一样，出身在世家大族，又怎么会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德妃全然不知道身后人的想法，若是听到了皇帝的心声，一定会在心中嘲讽一番：真是可笑至极！您怕是忘记了，您自己以前对嫡妻嫡子，有多么看重，多么偏爱了。对她这个妾室，皇儿那个庶子，心里有多忌惮，有多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