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别做傻事，讲什么让我好好生活……你都不在了，还想管住我？”

    拿起一旁的手术刀，季晏礼躺倒在沈卿尘身边，最后吻了吻沈卿尘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唇。

    “等等晏宝好不好？”靠在沈卿尘身上，季晏礼苦涩道：“你那么傻，没有我在你身边，万一你又迷路了怎么办？”

    “我才不管是死是活，我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和你在一起。”

    “所以啊……你别想甩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你在哪儿，无论我们距离多远，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知道你痛，晏宝陪你一起好不好？”

    抬起沾满血迹的手，季晏礼平静地注视着双目紧闭的人，将手术刀插入心脏，季晏礼搂紧沈卿尘，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等待与沈卿尘再次相遇的时刻。

    “别怕，晏宝马上就去找你了。”

    这一刻，季晏礼拉紧沈卿尘的手，站在爱情的最巅峰，嘲笑着死神的无能。

    就在季晏礼闭眼的那一霎那，沈卿尘带着仪器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心脏停止后，他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听见季晏礼的哭声，他暂时停下离去的脚步，蹲下身怀抱趴膝痛哭的男人。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季晏礼哭到喘不过气，哭到让他心痛，哭到快要窒息。

    猝不及防间，季晏礼发疯似地冲进手术室，他想跟上对方，只是还没等他迈步，眼前的画面就转成另一个场景。

    除了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大雾，什么都看不清。

    “沈卿尘。”

    “嗯?”沈卿尘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小男孩。

    走到沈卿尘跟前，男孩仰头，凝着跟前身形高大的人。

    而就当沈卿尘要开口询问情况时，男孩忽然抬手，拉着沈卿尘朝自己来时的方向走。

    路的尽头，一位穿着一身白衣、满面笑容的白发老人正静待沈卿尘的到来。

    “你就是沈卿尘？”

    “嗯。”沈卿尘客气道：“请问…您是？”

    “这个不重要。”老人走近沈卿尘开口：“重要的是，你已经离开了人间。”

    说到这儿，沈卿尘的心骤然刺痛，他看着老人，脸色异常难看：“嗯，只要他在就好。”

    “后悔吗？”

    “后悔。”

    “后悔……救他了？”

    沈卿尘摇了摇头，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后悔没有早点和他在一起；后悔先前一次次伤害他；也后悔…误会他那么长时间，让他一个人承受他不该受的苦……”

    言语及此，老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眉目处皆染上暖笑：沈卿尘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就知道，让沈卿尘重来一世是最正确的选择。

    “还想回去吗？”

    “真的……”沈卿尘小心问道，黯淡的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可以吗？”

    “若你想回去，我或许可以帮……”话音未落，老人就收到了季晏礼自杀的信息。

    彼时，老人神色凝重，面庞的笑意全然凝固在脸上。

    他知道季晏礼爱——

    也正是因为他知晓上一世的季晏礼生前默默为沈卿尘付出的一切，以及最后他看到了沈卿尘得知真相真心悔过且一命偿一命，他才给了沈卿尘一次弥补季晏礼的机会。

    只是，他好像还是低估了季晏礼对沈卿尘的爱。

    季晏礼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痴情的人，没有之一。

    “他来找你了。”思虑须臾，老人最后惋惜地告知沈卿尘季晏礼已经离开人间的消息。

    “什么？”

    老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宛如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声，将沈卿尘最后的希望炸得一盘散沙。

    “所以，你现在得做出选择：他活，还是你活？”

    “救他。”沈卿尘不暇思索，怕季晏礼又想不开做傻事，他开口请求道：“老先生，除了救他，能再麻烦您件事吗？”

    “你说。”

    “让他……”沈卿尘顿了几秒，神情凄然，清冷的声音伴随少许的颤抖：“忘掉关于我的所有事。”

    “他忘不掉。”老人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帮，是因为他清楚，不管他怎么做，季晏礼最后都会想起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沈卿尘垂着头，再次恳求:“您试试吧，万一呢？”

    “哎——”老人长叹一口气，满面愁容：“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

    虽然语气带点埋怨，但老人心里却倍感欣慰。

    这么多年，他见过的情侣数不胜数，但没有哪一对因为太过相爱让他感到无奈。

    如此，他也只能再成全一次——真心相爱的人，不应该因生离死别而分开。

    “如你的愿，我会先救那个傻孩子。”

    “谢谢您。”沈卿尘退后几步，虔诚又恭敬地向老人三鞠躬道谢：“麻烦您了。”

    “好了，快回去吧。”

    “嗯？”沈卿尘一怔，眼神满是疑惑。

    老人随即低笑：“你也快回到你的身体吧，再不回去，我可救不了你了。”

    “您的意思……”沈卿尘又惊又喜，突来的喜讯让他的眼睛骤然充满亮光。

    “嗯，但是你伤得太重，我也不能确定你什么时候醒。”言下之意：要做好心理准备，有无法苏醒的可能——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谢……”沈卿尘刚要开口，就被老人强制送回手术台上的身体中。

    心跳、脉搏、血压……各项生命体征逐渐恢复，与死神争夺季晏礼的同时，各医护人员也在争分夺秒抢救沈卿尘。

    “怎么…怎么样了？”接到消息，在家视频会议的江映寒直奔医院。

    原本他以为江锦佑和他打电话是要聊季晏礼的求婚流程；却没想，对方讲的是沈卿尘因重伤被抢救这一噩耗。

    “还在抢救。”

    “晏礼呢？”江映寒四下寻季晏礼的身影——他怕季晏礼想不开出什么事。

    “他…手术室。”江锦佑长吁短叹，满面愁容：“医生宣布卿尘离开后，他直接闯进了手术室……等到我们再进去时，他已经跟着……”江锦佑越说越自责，都怪他没看好季晏礼。

    果然，江映寒迷茫地望去手术室，他就知道，他卿尘哥一旦离开，季晏礼必定会扔下一切去找沈卿尘。

    “映寒。”和江映寒打过招呼，江锦佑迈着机械的步子，到医院收费台缴费。

    交过各项费用，江锦佑蹲坐在一处无人的角落，无声地抽泣起来。

    他和季晏礼从小就认识，某种程度上，季晏礼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兄弟。

    无论是少时还是成年后，季晏礼都对他无比上心——

    上学时他被恶意针对，没等他处理，挑事的男孩就已经屁颠屁颠地跑来跟他道歉。

    问过才知道，这是季晏礼的杰作——季晏礼知道后，直接找到针对他的男孩，与对方‘友好’交流了一番。

    过后，男孩不仅和他道了歉，还逢人就夸江锦佑；每次见到他，男孩都会讨好似的笑笑，然后赶忙绕道离开。

    以及他和楚润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酒吧，一星期至少进两次医院。

    每次进医院，季晏礼都会告诉他，下次一定不管他。

    可到后面，他每一次酩酊大醉，都是季晏礼把他带回家或者医院，悉心照料。

    并且到后面，季晏礼也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吵他，只是默默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一直都懂：季晏礼是担心他；也知晓季晏礼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吵他多狠，心里就有多担心他。

    遇见季晏礼前，江锦佑只能依靠自己；然而，自从认识季晏礼，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没有人可以替代季晏礼在他心里的份量——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把季晏礼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又或者，是亲哥哥。

    “季晏礼，你真……”江锦佑想骂季晏礼，但转念一想，若是换成苏皓云，他肯定也会撇下一切随他的苏苏去。

    况且，他知道季晏礼对沈卿尘有多爱——他不知道季晏礼为何如此爱沈卿尘，但他清楚，沈卿尘在哪，季晏礼在哪。

    就像季晏礼曾经和他们秀恩爱说过的那句——他的心，一半为自己跳；另一半，是为沈卿尘而跳。

    “我去——”与此同时，房间内的人也被照进屋内的暖阳叫醒。

    胳膊下意识一伸，苏皓云因没摸到人拧了拧眉，睁开惺忪的睡眼，仍未看到江锦佑，苏皓云瞬间清醒。

    “锦佑……”苏皓云绵软地唤了几声。

    在找了一圈人无果后，他立刻找起手机。

    “怎么了？”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响起，江锦佑刻意压低嗓音，故作无事发生。

    但苏皓云却轻易听出了江锦佑的不对：“你在哪儿？”

    不知为何，话音刚落，苏皓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打开免提，他着急忙慌换衣服。

    “我……”江锦佑支支吾吾，若他说季晏礼因为有事推迟求婚时间，那肯定也挡不住苏皓云等人为沈卿尘办生日会。

    结果就是，苏皓云还是会知道沈卿尘重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