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先生……您、您找我来，到底是干什么？有什么事儿咱们不能好好谈的嘛……”

    面前的金主大人开口了：“谈过了，但是没谈成。”

    金主大人换了一个角度坐，但依然是坐得歪歪斜斜的。一把方方正正、刚正不阿的椅子，愣是被他坐成了一个略带谄媚的坐骑。

    戴眼镜宅男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

    幻觉金主大人端坐于御座之上，身后是繁复的锦绣屏风，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而他坐的也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而是一张虎皮奢靡的御座。那张虎皮色彩鲜艳，纹理清晰，仿佛是一只真正的猛虎所蜕下的。

    金主大人身上虽然穿的是黑色浴袍，但如果……如果上面绣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烫金黑龙，袍子层层叠叠滚落在虎皮御座之上，是不是也有一种混世大魔王的气质？

    就听金主大人开口。

    “昨天，我问你要玩家的资料，你似乎是说……你给不了？”

    戴眼镜宅男连忙喊冤枉：“是真的给不了！每个玩家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啊，这可不是我随随便便就可以往外捅的！很的要触犯了玩家的隐私，我们团队是要被起诉的！”

    “真不给么？”金主大人发话了。

    戴眼镜宅男要哭了：“不是我不给，是我给不了！真给不了！！”

    而且，这件事昨天金主大人不是就提过了么？！

    昨天你提的时候，明明很温和的呀！……

    记忆拉回到昨天。

    昨天在公司里，金主大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正装，举手投足都是贵公子的气派，温文儒雅。

    初见他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觉得这位贵公子实在是太年轻有为了啊！！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跟人说话的时候喜欢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每一个字眼都经过深思熟虑……

    偏偏他的眼睛又这么的好看！任何一个人都经不住跟他对视三秒啊。

    总之这位年轻总裁，身上带着那种受过很高教育的、海外留学归来的作派。

    那优雅谈吐之中，分分钟上下几千万，不知道迷倒了他们公司里多少无知的小迷妹们。

    会议室透明玻璃窗外的那些脑袋，一个接着一个，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所有妹子都扒着玻璃往里面看，眼睛里冒着粉色的星星。

    而这位年轻有为的樊先生，当时也只是随口一问。

    “那么，提一个稍微有点冒犯的问题，请问，我能知道那些内测玩家的真实资料么？”

    他问得温和有礼。

    戴眼镜宅男也非常憨厚地回答了：“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嘿嘿，樊先生，我们的客户资料都是保密的。”

    金主大人并没有过多纠缠，只是点了点头：“嗯，可以理解。”

    *

    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

    您管这个叫可以理解？？？？

    前一天跟我说“可以理解”，后一天就把我绑到了面包车上？？？

    你们这些从游戏里出来的玩家，性格都已经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了吗？

    戴眼镜宅男简直要哭了：“樊先生，昨天您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么，我已经说过了，客户资料都是保密的，我们没有权力……”

    金主大人似笑非笑：“没有权力？”

    戴眼镜宅男一哆嗦：“也、也不是什么权力都没有……就是……”

    戴眼镜宅男：“……就是还需要客户配合……”

    此刻的金主大人已经全然没有昨天那温文儒雅的做派了。

    很显然那种“年轻有为”的总裁人设全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金主大人不想装了。

    匪道头头的本性已经暴露无疑了。

    金主大人站起身来，从旁边优雅地取过一把水果刀，在戴眼镜宅男面前擦啊擦，擦啊擦。

    看得戴眼镜宅男浑身一阵战栗。

    金主大人，您别擦了，刀刃都要擦反光了啊喂！！

    擦完了之后，金主大人用冰凉的刀刃贴着他的脸。

    从他的太阳穴一直移动到他的下颌。

    “樊先生，我、我……我……”

    戴眼镜宅男：我想回家！嗷嗷嗷嗷嗷！！！

    金主大人俯下身，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威胁。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金主大人说道，“要么乖乖听话，按照我的要求，把所有的玩家信息给我；要么，我会让你在这个城市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戴眼镜宅男：嗷嗷嗷嗷，现在不是法治社会吗？！

    戴眼镜宅男：“我我我，我可以配合！但是但是……但是我在泄露玩家信息之前，需要先给每一个玩家打一通电话，问问他们本人是否同意！”

    戴眼镜宅男：“如果他们本人同意的话，那我们公司就不算是违约了！”

    戴眼镜宅男：“而且，为了增加玩家的配合度，我建议您给每一个玩家都提供一份悬赏，这样大家的自主意愿更大！”

    金主大人用刀背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说：“行，我有这个耐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金主大人就翘着二郎腿，穿着一身黑色浴袍，一边喝着温热的姜茶一边看着戴眼镜宅男讲电话。

    戴眼镜宅男打了十几通电话。

    有些玩家一听说有一份几万元的酬金立刻就同意了，但也有一些玩家非常顽固、油盐不进——比如像那位“人格障碍患者”小姐姐那样——死活不愿意泄露自己的个人信息。但即便再顽固，那也是无用的，挂完了电话，戴眼镜宅男也只能含着眼泪，眼睁睁看着金主大人一挥手。

    接着金主大人身边就会有几个保镖一拥而上，强行把他刚才那通电话的号码和备注人给记录下来。

    以这位樊先生的手段，想必很快就能找出来号码背后的主人究竟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所以，没用，根本就没用啊！！不管玩家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这位金主大人都要把人家的信息给弄到手！

    那些主动配合的、一听到消息就同意的，还能得到一笔酬金；那些不愿意泄露信息的——金主大人也压根不在意你同不同意，反正就是霸王硬上弓。

    所以戴眼镜宅男只能寄唯一的希望于——有个聪明的玩家可以替自己报个警。

    所以，戴眼镜宅男在每一通电话里都暗暗藏了一些暗语。

    ……“对了，如果等游戏面市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宣传一下啊！”

    ……“当然了，我们游戏里肯定会删除掉一些比较暴力的内容的！不然的话，真的怕有些玩家会【报警】哈哈哈哈……”

    连在一起，就是“帮我报警”……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暗语藏得这么深，究竟有没有人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