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着说着。

    少女松开握着杂草的手。

    自言自语道：

    “朝离，别躲了。”

    “狼来了的游戏玩多了，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你出来好不好？我不生你气了。”

    “朝离……”

    “是你说喜欢我，是你说要和我在一起的。”

    “你不能言而无信。”

    往昔过往在脑海中逐帧闪过，朝离藏在广袖下的手逐渐收紧，神色复杂。

    那时他尚存意识。

    昏暗地牢里，他珍爱至极，舍不得其受半点委屈的少女。

    正低着头，无声的哭泣着。

    回过神时，他已不受控制的上前，想将少女拥入怀中安抚。

    却无果。

    那时的他连魂魄都算不上，只是一缕由执念而生的残魂。

    最终，他收回手。

    并祈祷着时间能过得再快些，再快些。

    让他的小姑娘能尽快将他遗忘。

    毕竟他时日无多。

    他希望在他消失前，他的小姑娘能走出旧事，继承神骨。

    并取代他成为新神。

    可……

    他没有消失，他的小姑娘也没如他所愿成为新神。

    神骨被他剖出，寄存在了岁念体内。

    只要岁念接纳神骨。

    她就能代替他，成为掌控万物的主宰。

    待到那时。

    就算没了他，这世间也无人敢欺负他的小姑娘。

    但岁念没接纳神骨。

    明明神骨就在体内，她也感知的到神骨的存在。

    却自欺欺人的抗拒着神骨，不愿接纳它，亦不愿承认他已死的事实。

    神骨找不到新的宿体。

    也正因这份微妙的关系，他的一缕残魂得以保全。

    千年，万年，亿年，亿万年……

    几乎能将沧海化作桑田的时间内，他们一直互相拉扯着。

    她不愿忘记他。

    就算被人更改记忆，对他生出滔天恨意。

    也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

    朝离无可奈何。

    起初他还盘旋在少女四周，希望少女能认清事实。

    却总见少女在午夜梦回时垂泪。

    到最后，他看不下去。

    便在帝铭之后出手，封印了他们曾朝夕相处的记忆。

    那之后。

    他所爱之人对他便只剩下恨。

    但恨也好。

    若是恨他能让他的小姑娘开心些，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

    也不能总这样。

    接近亿万年的时间，天地始终无主。

    那些因不知他是死是活而不敢乱来的人，这会儿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帝铭奸诈，是个小人。

    可他能算计他，却无法算计他人。

    随着时间流逝，他这个名义上的天尊越发坐不住位置。

    帝铭开始慌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天尊做的名不正言不顺。

    是在主神死前伪造了命令，才获得了代天界的权利。

    但长此以往下去，总会有人对他不服。

    只有拿到神骨，成为新的主神，他才能稳定局势。

    但……

    他拿不到。

    帝铭这般利欲熏心的人，必然是不可能放过成为至高者的机会的。

    早在他死时，帝铭便想强行剖出少女体内的神骨。

    却没能成功。

    神骨在少女体内，却也不在少女体内。

    说是换骨。

    然而真正储存神力的，只是一小块不知名的骨髓。

    离开前，他封印了神骨，隐去了神骨的气息。

    除非岁念愿意主动接纳神骨。

    不然这世间，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神骨在哪。

    他是化魔后死的。

    在他死后，帝铭本想将他入魔的事昭告天下。

    好将他踩进泥里。

    只是帝铭没能拿到神骨，为了稳住局势，他不得不瞒下他入魔的消息，压下他的死讯。

    并在此后数年发了疯似的派人寻找他的残魂。

    试图将他复活，问出神骨的下落。

    他自是不在意的。

    哪怕只是残魂，他也不会对他的小姑娘以外的人动心。

    只是他没想到……

    帝铭那个疯子，竟会在走投无路之下，直接派岁念去三千小世界。

    思及此，朝离轻叹一声。

    如果有的选，他自是希望他的小姑娘永不回忆起这一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活着。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已经没法再拖下去了。

    新神必须诞生。

    如若不然，这三千世界真的会彻底乱套。

    系统似乎悟到了什么。

    于是出声问：【宿主需要找到的那个“东西”……，是主、您的死讯吗？】

    朝离颔首。

    淡声道：“你很聪明。”

    系统心情复杂。

    先前按部就班接受九百年义务教育时，它一直被老师说是蠢材。

    后来开始做任务，它也一直是吊车尾。

    所有人都在骂它蠢。

    可难得有人夸它一次，它本该开心，却不知为何开心不起来。

    纠结良久后，系统终是问出了那个困扰它已久的问题。

    【宿主发现真相后，您会怎么样？】

    “我吗？”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彻底消失。”

    朝离单手撑着下颚，语气随意。

    闻言，系统一愣，接着低下头，多少有些自责。

    或许它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许是看出了系统在想什么，朝离复又轻笑了一声。

    道：“我不难过的。”

    他是本该在亿万年消亡的幽魂。

    却因少女执念留在世间。

    于他而言，能在消亡前再次看一眼他的小姑娘。

    已经算是死得圆满。

    只是很可惜，这一眼，大抵是他能看的最后一眼。

    系统欲言又止。

    它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好。

    宿主和主神大人……

    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最后会落得这种结局呢？

    惆怅时，身体一轻。

    系统懵懵懂懂的抬头，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朝离眉目低垂。

    自初见起，朝离在系统的印象里，便总是淡然的，毫无情绪起伏的模样。

    此刻却难得认真了些。

    看着它轻声道：“攻略系统，编号1156对吗？”

    系统点头。

    身为量产型系统，它没有名字。

    唯一有的，只是串平平无奇的编号。

    不过主神大人突然喊它编号做什么？

    系统不解时，爪子被握住。

    那高高在上，圣洁不可攀的神明在它身前垂下头。

    用那略微沙哑的声线。

    一字一顿认真道：“1156，这是我此生唯一的请求。”

    “请你在我离开后，代我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