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簌簌。

    亓笙寻了处背风的地方，给殷瑾煦施针退烧。但问题是……她将她的银针全都涂了毒。

    “没事儿，您直接扎就行。”风寻跟风絮一边马不停蹄地继续挖，一边道：“反正主子百毒不侵。”

    扎不死。

    亓笙：“……”

    虽说是这样，但她还是仔仔细细擦拭每一根银针，才飞针入穴，很快将殷瑾煦扎成了只刺猬。

    风絮受了伤，挖一会儿就得休息一下。亓笙异常沉默，让他有点担忧。

    风絮低声道：“您不必担心，主子没有生命危险。以前比这更严重的伤主子都受过……”

    亓笙“嗯”了声。

    风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沉默地挖山，尽快将陛下跟小王爷救出来。

    施完针之后，殷瑾煦身上没有那么烫了。

    她将衣服一件件帮他穿上，紧闭的双眸还是毫无生气。亓笙低头看了一会儿，将殷瑾煦轻轻放在收集来的干净稻草上。

    刚站起身，裙角传来一道微弱的阻力。

    她低下头，对上了一双浅淡的琉璃色眼眸。

    “你醒了？”

    苍白的唇动了动，虚弱的美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亓笙蹲下身凑过去，才听到他极轻的声音：“……阿笙。”

    阿笙，阿笙。

    一声一声地呢喃。

    他紧紧攥着亓笙的裙角，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仿佛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一般。

    心里酸酸涩涩的。亓笙握住他微凉的手，“我在。”

    殷瑾煦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委屈：“我刚刚做噩梦了……”

    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比他前世还要可怕。一会儿梦见他重生之后也仍旧没能改变结局，这回不仅有母后他们，还多了个亓笙跟他尚未出世的孩子。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折磨着他的心神，几乎让他崩溃。

    一会儿又梦见亓笙其实并没有死……可是重生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从未重生、拥有读心术，也从未认识来自异世的亓笙。

    他紧紧抱着面前的人，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你还在……”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吓死我了……”

    真的要吓死了。

    亓笙轻轻拍着殷瑾煦的后背安抚，待他渐渐平静下来，才告诉他殷思珞跟殷年年的事：“……有很长一段暗道没有塌陷，你姐姐跟弟弟肯定会没事的。”

    殷瑾煦点了点头。

    “你刚刚要去哪儿？”

    “回去。”亓笙轻声道。

    殷瑾煦一愣，“回哪儿？”

    她扭头，看向山的另一边，轻声道：“回那个山谷。”

    有些东西，落在那儿了。

    *

    死去的那些黑衣人，都是暗夜舫的杀手。

    亓笙打算在离开之前先剥下来几件衣裳给她家体弱的娇娇御寒。今日下了雪，一会儿天黑了恐怕会冷。

    做完这一切，她才离开。

    遥远的群山那边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喊杀声。

    亓笙紧了紧披风，叹息一声：“……出来吧。”

    “……”身后不远处的树后，风寻默了默鼻子走出来。

    “主子不放心您。”

    毕竟深山老林的，亓笙还是个孕妇。

    天黑入了夜，她担心殷瑾煦会冷，殷瑾煦也担心她会遇到夜行的野兽，或者殷籍手下。

    亓笙无奈，“风絮受了伤，挖土挖不快——他不担心他姐姐跟弟弟的安危了？”

    风寻轻咳一声，老老实实道：“……主子也在挖。”

    亓笙要被气笑了。

    “你回去换风絮来。”

    俩老弱病残挖山，什么时候能挖出来殷思珞跟殷年年？指望着他俩救驾，得等到明年去！

    风寻急了，“可是风絮受了伤，未必能保护好您……”

    “那你俩一起挖土去。”

    亓笙微微后退半步，是一个随时跑路的姿势。

    她都妥协了肯让娇娇派个人保护她，风寻要是不肯妥协，那她就让风寻见识一下什么敏捷会飞的孕妇。

    风寻：“……”

    比轻功他倒是不怕，但他怕把女主人惹急了一针给他撂倒了。

    没办法，他只好回去换风絮来。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偷偷走，亓笙点头答应。好在他们才刚走了没多久，风絮来得很快，两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山谷。

    一天前，山谷里还井然有序，屋舍俨然。

    一天之后再次回到这里，却是一片狼藉。

    但这些凌乱全都被大雪覆盖，山谷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什么人？！”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利喝。

    是殷思珞留在山谷里的一些兵马，没有进暗道。山崩之后，他们显然都有些茫然惊惶，发现亓笙跟风絮，立即警惕起来。

    风絮掏出令牌，“摄政王府，风絮。”

    “原，原来是风絮大人。”为首的将领松了口气，“您这是？”

    “有事。”风絮闻言一骇，他顿了顿，想说些稳定军心的话，亓笙忽然开口问：“他们是可信任的人吗？”

    风絮愣了愣，点头：“是的。”

    为防止被背刺，肯定会留下信任的人断后。

    亓笙点了点头，“我们在里面虽说走了快到另一边的出口，但这边的入口这一路也铲除掉了许多火药。不如从这边挖挖看？”

    两边一起挖，找到的几率也更大。

    说干就干。

    成千上万的将士抄起刀剑家伙事儿，围着坍塌的山开始挖。

    雪花混杂着尘土飞扬。

    风絮跟在亓笙后面，疑惑地看着她走进一座不起眼的小破竹屋，在书架前研究好半天，不知碰到了什么。

    “轰——”

    书架从中间向两边分开了，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密道。

    风絮：“……这是？”

    亓笙盯着面前的密道，转头问风絮：“赌一把么？”

    “赌什么？”

    “赌殷籍，没有将他的‘弱点’带走。”

    风絮微微瞪大了眼睛，脑袋里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里面……”

    亓笙没有再多说什么，率先踏入了密道。

    “嗖嗖嗖！”

    “小心！”风絮神色一凛，挥剑将暗器斩下。他护在亓笙面前，如临大敌，低声道：“暗道里有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