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何翠枝摇摇头，把脑子里不正常的想法摇散，朝巴巴望着自己的太医们，试探吩咐道：”要不你们和郑侍从一样，也去那些少女……“

    她话音未落，眼前的太医们就飞奔而去。

    何翠枝跟前一下空了下来。

    只有空中飘来“合该如此，我们是医者，处理女孩们身上的伤势还是我们最合适！”、“国师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嘱咐！”等言语回荡着，让这片空荡的区域并不显冷寂。

    也是。

    何翠枝顺着他们的话想，太医们亲自治理少女身上的伤痕，给人带来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见山顶上的情况已经控制住，想了想，往山脚下走去。

    去看看那些乡绅、族长们办得如何了。

    “龙？”

    “遇到金龙？”

    山脚下，刚带领着人马抵达的乡绅、族长们一脸踌躇不安，纠结着要怎么开口才能把百姓们可能会爆发动乱降到最低。

    国师大人雷霆千里音是能震住人。

    可、这不代表百姓们一定会对此听从。

    同为越洲人，他们可太清楚不过祭祀这件事在越洲百姓心里的重要性了。

    万一国师大人雷霆千里音无效，开口告诉这些百姓祭祀结束，让他们各回各家，从而引起的动乱……

    就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乡绅、族长也心惊肉跳。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国师大人的威慑力比预料中的要强悍得多。

    一下山，还未开口，就有百姓探着头问：“你们是不是要安排我们回城里的？”

    “乡绅老爷，快点儿吧，国师大人说让我们回城呢。”

    他们具是一脸迫不及待。

    乡绅也好、族长也罢，亦或是跟在他们身后的人马，具是震愕抬头。

    接下来的发展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们从来没想过百姓们会有这么听话，甚至能称上“乖巧”的时刻。

    发出的指令无需重复第二遍，他们就自发人传人喊了起来，有序乖巧、不挤不乱的往回走。

    要知道，进行这场大型祭祀之前，乡绅、族长们可是安排了数千人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而现在——三五十人，就让这数万人井然有序了？！

    乡绅、族长及其护卫仆从双眼茫然。

    直到听见身边一道道的低议声，每一句都重复提及了某个字眼。

    他们下意识问出了声。

    正乖巧按照顺序往越洲城里走的百姓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不知道吗？”

    乡绅、族长们：“我们该知道什么？”他们更懵逼了。

    哪想还没等到越洲百姓的回答，就先等到了他们更加狐疑的目光，甚至这狐疑中隐隐约约夹杂着排斥。

    乡绅、族长们：？？？

    “就是金龙，好大一条金龙，阿爷说那是我们大梁天子的化身，来救我们啦。”

    就在气氛莫名紧绷起来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垂头看去，就见一个还没大人大腿高的小萝卜头扬起脑袋，好不得意。

    “老爷们好可怜哦，牛子都能梦见大金龙，你们梦不到，你们没有被金龙眷顾到哦。”

    乡绅、族长们：？？？

    不是，这小鬼在说什么？他们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天大的笑话，他们家财万贯，他们仆从成群，会可怜？会比这群食不果腹的黎民可怜？

    那些警惕盯着乡绅、族长们的百姓在听到名为“牛子”的孩童的话时，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的狐疑排斥陡然消散，转成了同情。

    注意到这一点的乡绅、族长们到了嘴边的嗤笑怎么也发不出来了，他们心中有些慌，不会……

    下一秒，嘈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夹杂着可怜同情。

    “诶，可能乡绅老爷们不需要吧，毕竟他们时常给各位神仙娘娘、精怪爷爷上香塑造金身，自有庇护。”

    “也对啊，所以族长老爷们没有遇到龙神大人再正常不过啦。”

    “是啊，牛子乖，咱们是纯正的大梁子民，才会得到陛下大老爷的庇护，身体能康健起来。”

    “诶？说到身体康健，我好像感觉我吸气没有那么难了，胸口也不觉得那么压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啊，你看看我身上的这血脓包是不是小了点？”

    “我看看……好家伙，真的小了。遇到龙神大人那么短的时间，就减轻了这么多，要是再和龙神大人多待会儿，我们岂不是就能痊愈啊！嘶！”

    “你想得还怪美的，龙神大人能继续庇佑我们就很好了，咋那么贪婪？还想让龙神大人给你亲自治疗？！再说了，国师大人不就是咱们龙神大人、陛下大老爷派来的，有了她们咱们肯定能好。”

    “嘿嘿，也对哦。”

    越洲百姓们同情着同情着，自顾自的交谈了起来。

    而被他们遗忘在脑后的乡绅、族长们已经从他们话语中理出了信息，忍不住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吸着气。

    所的百姓都梦见大梁天子的化身，金龙，身体症状还减轻了不少？

    只有他们没有梦、亦或者被金龙容许看到祂。

    乡绅、族长们呼吸更困难了。

    很明显，之前他们想到的那点“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神鬼在越洲百姓心里的重要程度”中的“越洲百姓”并非不包括他们。

    即使周边的百姓们嘴上说得都是安抚的话，可是这根本起不了什么安慰作用。

    甚至对乡绅、族长们来说是伤口上撒盐，痛得他们想哭。

    因为这代表着——

    “啥啊，明明是乡绅老爷他们已经被那些外神给污染了，咱们的龙神大人、陛下老爷才不想庇护他们呢。”有人嘟囔出声：“凭啥把咱们陛下老爷说得那么低？”

    “诶呀，你别说得那么直白啊！”

    有人跺脚，一边捂住那人的嘴巴，一边朝乡绅、族长们讪笑。

    只觉心头被狠狠扎了一刀的乡绅、族长们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当何翠枝赶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百姓们眉开眼笑，乡绅、族长们嚎啕大哭的局面。

    何翠枝脚步顿了一下。

    是她出场的方式不对？

    预想中的嚎啕大哭是有，但是对象是不是错了？

    何翠枝还没来得及深思，有一个抹着眼泪的族长眼尖，瞥到她的身影，一边哭一边跑了过来。

    毫无形象。

    “国师大人，我们也是大梁子民啊，虽然我们时常朝其他神仙上供，但也是真真切切的大梁子民啊，龙神大人咋可能不见我们？”外神二字在天子化身金龙的对比下，很容易理解，就是除天子化身金龙以外的神仙，因此这个族长说得极为清晰和……难过。

    “是啊，是不是您刚才联系龙神大人的时候，没和祂说我们的存在哇。”

    一个人看到了，自然有第二个人看到，颠颠跑过来后，他小心翼翼的问。

    之前在山顶上国师大人第二次凭空消失时，他们还懵了好久，可是现在，他们知道了。

    国师大人定然是去请金龙仙帮忙了。

    一定是！

    百姓从所未见的乖巧有了解释。

    可是、可是他们也是大梁的百姓啊。

    委屈、难过、想哭各种情绪齐上心头。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的乡绅、族长全都红着眼睛围在何翠枝面前，跟地里小白菜似的。

    何翠枝顿了顿。

    她没有把这些人拉入梦境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些人见识多，说不得就哄、咳咳，不把梦境当真呢。

    何翠枝自然不可能埋下这个隐患。

    但是没想到越洲对鬼神的迷信程度远比她想的要浓烈的多。

    她有些无语。

    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旁边的百姓们，看似毫不在意，实则一个个竖起耳朵，全都在隐晦的往这里关注。

    电光火石间，何翠枝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

    而她也没有错失这抹灵光。

    当即道：“你们是大梁子民没错，可祭祀的外神……五爪金龙最为护短也最为不喜……”

    何翠枝像是有些不忍，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

    然而越是不清楚，越是让人忐忑，效果也越是好。

    乡绅、族长们立马哭得更大声了。

    无措又慌乱：“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国师大人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龙神大人原谅，您说，我们一定会做，拼命做。”

    何翠枝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但是她面上却仍是一片难色。

    “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这种法子太过苛刻，对你们来说太过了，要不还是算……”

    她“了吧”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被乡绅、族长们给慌忙打断了。

    “不苛刻，不过，您说，只要能得到龙神大人的原谅，我们什么都愿意做，真的，我们以世世代代命格发誓！”

    何翠枝连忙摆手：“别别别！”随后她像是心里的不忍到了巅峰，开口：“也就是顺着龙神大人的喜好来，祂虽然容许祂庇护的子民对其他外神偶有上供，却极为不喜这些子民大肆宣扬这些外神、彻底成为外神的信徒。”

    “所以……”

    “我懂，我懂，等回了城，我们就把其他庙宇神仙娘娘换成龙神庙，日日上供，绝不会让越洲城有第二种神仙精怪庙宇。”

    越洲城信奉了这么多年的神神鬼鬼，还从来没有像是天子化身金龙这般程度的显灵。

    他们自然知道什么为轻，什么为重。

    何翠枝：嗯，还挺上道的。

    不过——

    “庙宇的话，换成龙神庙也行，但是只建筑一个便可，龙神大人不喜太多。”

    “还有龙神大人要是真的降下灵的话，大都是走朝廷这条通道，所以你们日后怕要多多听从朝官政令。”

    “祭祀的话，龙神最是厌恶人牲祭祀，尤其是女子，因而这些你们要多多注意……”

    何翠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们的脸色。

    想象中的皱眉、抗拒完全没有出现。

    面前的乡绅、族长们似一个点头机器。

    无论她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狂点头。

    “好好好！”

    何翠枝轻挑了下眉头，看来借由“龙神”彻底纠正越洲某些淫.祀法子行得通，甚至还超出预料？

    “具体要注意的有些多，待回城后，空闲时间我写了信息，交由洲守，你们去借来观看即可。”

    她话音一落，点头机器们又是一阵“好好好”狂点头！

    何翠枝：“……”

    她都有些不忍落了。

    想了想，又说：“其实越洲城内也可出先其他神仙供奉，只要祭祀方式别和龙神大人冲了就行，就比如龙神大人不惜用人牲祭祀，其他神仙的祭祀定然不许出现人牲，再就是其他神仙的庙宇别比龙神大人规模大就行。”

    点头机器们狂点……嗯？不点头了，疯狂摇头。

    “不行不行，我们日后只是听祭祀龙神大人，朝廷说啥我们就听啥。”

    好像矫枉过正了？

    何翠枝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正顺着时代发展，越洲迟早会出现祭祀其他神仙的现象。

    只要那时候的人们还谨记“龙神大人不喜人祀、不喜铺张、不喜……”等等方面，不触碰警戒线就行。

    “随你们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歇了要继续开口的意思，离越洲城还有些距离。

    这一路来风尘仆仆，即使是她也有些累了，结果到了城门口却没能休息，反而遇到了大麻烦，现下解决，她总算能喘口气了。

    她能少说些话，就能多缓过来一点。

    乡绅、族长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听到何翠枝随口回答的话，有些忐忑。

    国师大人是不是不耐烦他们了。

    这一份忐忑在何翠枝没有继续开口时，达到了巅峰。

    他们愈发不安，互相看了一眼，终于开口：“国师大人说的是，我们会听国师大人吩咐。”

    何翠枝看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不算冷冽，乡绅、族长们忐忑的心却被很好的安抚到。

    然后接着把存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那、那我们能和他们一样，见到龙神大人吗？”

    他指着越洲百姓们。

    “只要不违反龙神大人的意念，迟早有一天会见到的。”

    乡绅、族长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何翠枝望着越洲的天，那层好似和天际融为一体的血色在逐渐淡去。

    她悠闲放松了些。

    身旁的乡绅、族长们却是恨不得长了翅膀，眨眼就飞到越洲城内，开始着手龙神大人的事。

    早日沐浴到龙神大人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