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宁转头，看见的便是一脸阴沉的叶昂，比起记忆中的，他变得年轻了许多，但那脸上依旧是不苟言笑。

    她记得从小到大，他那双眼睛每每看向她的时候，总是肃穆漠然的。

    见叶慕宁没有动，叶昂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意，他亲自过来，将她拉到他旁边。

    “顾公子，银子你既已经拿到，便赶紧离开叶府，难道是嫌叶家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他看向顾青卿，语气十分不善。

    顾青卿本就没打算留下，听了这话，更是没有要留的意思，只是轻声说了句，“够多了。”

    转身便离开了。

    “顾青卿，你别......”叶慕宁还想上前将人拉回来。

    却不想叶昂已经先一步将她的手抓住，拉着她走了一路，最后直接将她丢到了祠堂。

    ——叶氏祠堂

    “跪下！”

    叶昂的语气不容置疑，隐隐的还有些怒气在里面。

    “慕宁不知有何错，惹怒了父亲。”

    “你不要同我装傻，你大庭广众跟陌生男子拉扯，如此辱没我叶家门楣还说没错？”末了，叶昂似有些恨铁不成钢，“若你能有挽琴半分乖巧，也不用我如此操心！”

    叶慕宁抬眼，还不等他话说完便反驳道：“那是女儿未来的夫婿，何来陌生，拉扯一说。”

    听到夫婿二字，叶昂的脸顿时变得有些冷了起来，“叶慕宁，你的夫婿从来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君宴知。我不管你喜欢谁，想要勾搭拉扯谁，都跟叶家无关，但你，”叶昂眸子微闪，里面闪过一丝恨意，“只能嫁给君家的君宴知。”

    “明日我会安排人在紫竹林刺杀君宴知，虽不会死，但起码会是重伤，你去紫竹林的小院等着。美人救英雄，倾城之笑的戏码，嬷嬷已经教你半年，想必你自是熟悉，明日便是验收成果的时间，不要让父亲失望，更不要让你娘亲失望！”

    “今日就罚你跪在你母亲灵前，好好想想，你该做什么。”

    说着，叶昂便甩袖离开。

    但在要跨出祠堂的门槛时，他停住了脚，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重新带上你的面纱，就算是在叶府，只要出了你的小院，就要扮妆带面纱，听明白了吗？若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是这个鬼样子，晚上不必吃饭了。”

    “我明日不会去紫竹林。”

    叶昂原本准备踏出门槛的脚一顿，他转头看向那跪在地上，面上波澜不惊的叶慕宁。

    “你说什么？”

    叶慕宁站起身，转头目光看向叶昂，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明日不会去紫竹林，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把戏去算计君宴知，更不会再成为你向君家复仇的一把刀。”

    “这仇恨太深，若父亲执意继续复仇，那便另寻旁人做你女儿，我宁愿不做这个叶家人。”

    啪——

    叶慕宁被这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孽障，你当真是要气死我！当初我就不该让凝儿生下你，你不要在这里污了你娘亲的耳，你走，滚到你房间去！”

    “那父亲你可想过，娘亲耗尽性命也要保全的叶氏一家，会因为你的选择，堕向怎样的深渊。”

    “叶慕宁，旁人都能说这样的话，你最没资格这样说你知道吗！”叶昂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失望，“当初让你娘做出自戕选择的最大原因是你，她为了护你落得如此下场，可她呢，谁来护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踏入的是怎样的路吗，就算是深渊又如何，我便非要替夫人踏踏。”

    叶慕宁一怔。

    往日回忆一股脑飞向她的脑海。

    ......

    “待会宁宁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那是娘亲跟那些人玩游戏。”

    “游戏？好玩嘛，宁宁也要玩。”

    “你还小，那是大孩子玩的，今日娘亲单独跟宁宁玩个游戏好不好。”

    “好呀好呀，娘亲要玩什么～”

    “娘亲知道宁宁是个爱哭鬼，只要今日宁宁不哭，看到什么都不要哭，娘亲就奖励你三颗白桃糖给你好不好。”

    “好~”

    ......

    叶家家门大敞

    穿着盔甲的士兵将叶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正中间一抹黄格外显眼。

    此刻萧凝一身素衣从叶家大门踏出。

    她跪下身去，手上举着和离书，“陛下，萧凝自知罪孽深重，但萧家叛敌跟叶家无关，今日罪女已同叶侯爷签下和离书，已不算作叶家人。还请陛下不要伤及无辜，今日自刎谢罪，以还皇室君恩。”

    此时的叶慕宁，躲在叶府木柱后，透过重重人群中只看见了萧凝的背影。

    后来那素衣染上鲜艳的红。

    鲜血撒了一地，她看不见娘亲的神情，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着，娘亲原本挺直的背影忽然像是被人推到了一般，轰然落在地上，最后四周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叶府里丫鬟下人，包括父亲都在大喊。

    她听见了很多声音，但都不大记得了，可却对那抹黄色记忆犹新。

    那是属于东离皇室君家掌权者的颜色。

    ......

    自此祠堂的供桌上多了一个无名的牌位。

    ......

    祠堂

    “爹爹，游戏什么时候结束？”

    “游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游戏！”

    叶昂暴怒，一把将眼前的小女孩推到地上，甚至连一丝眼神也没给。

    他没有发现，叶慕宁被推倒的时候，额头碰到了桌角，此刻鲜血直流。

    但她没有吭声，也没有哭，那双眸子里更多的是不解，迷茫，还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慌乱。

    ......

    “娘亲，我看到了好多血好多血，红色的，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们把你装到黑色的盒子里，你嘴巴好白好白。

    我不敢看你，我好害怕，你们玩的游戏为什么这么久。

    娘亲，三颗糖太少了。

    今天宁宁撞破了头，差点就忍不住了，但宁宁争气，没哭，就算被撞破了额头也没哭哦。

    可是，可是娘亲......我的糖呢。

    ......

    我不要糖了，娘亲，我哭了。

    我输了，我输了娘亲，你能不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