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话音，秦国长公主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不露痕迹地给了承风一个眼色。

    长公主给赵匡胤见礼之后，众文武才给长公主见礼。

    直到这时，承风才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皇室，天生的贵族，不过还是自己的妞儿……

    虽然是个黄毛丫头，但毕竟是皇帝最喜欢的妹妹。石守信不敢有一丝怠慢，恭敬地行礼问道：“敢问长公主殿下，事发之时，殿下可在现场？”

    “并未在场！”长公主说道，“不过本宫受人之托，保护两名证人前来。”

    赵匡胤问道：“是何证人？”

    “禀皇兄，正是两名被当街强抢的女童，也就是本案的真正受害人。”长公主说完，命人将两姐妹带上殿来。

    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从跟着长公主进皇宫开始，就一直像是在梦里一样，双脚好像踩在棉花上。

    就从殿门口到承风身边这短短的几十步，姐妹俩竟摔倒了四五次。

    一众文武看着一对姐妹也是表情不一，厌恶者有之，怜悯者有之，冷漠者有之，更不乏不屑一顾者。

    姐妹俩来到长公主身边，见承风也跪在那里，便赶紧也去他身旁乖乖跪下了。

    一旁的宦官刚想呵斥，赵匡胤抬手阻止了。

    在百官的注视下，这位九五之尊竟然走下了宝座高台，来到了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

    整个紫宸殿一众文武、侍卫、宦官、宫女见状哪个还敢站着，纷纷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哪个有胆子比皇上站的还高？不要命了！

    长公主也盈盈蹲下，温柔地替姐妹俩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赵匡胤温柔地看着她们，轻声地问道：“你们不要怕，伯伯就是想知道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如果有人欺负你们了，我帮你打他的屁股，好不好？”

    小雯年纪大，好像懵懂地知道些什么，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抬头，反倒不如年幼的妹妹小雅冷静。

    “伯伯，您说的是真的吗？”小雅见眼前的大叔虽然衣着华丽，但是说话很和气，为了不让自己害怕还蹲下来，才胆大地问道。

    “君无戏言！伯伯说到做到！”赵匡胤摸摸她脏脏的头发，笑着说道。

    小雅放下心来，便用稚嫩的声音，说说停停地把今天的事情还原了出来。

    承风的心，自赵匡胤从王座上下来，再到蹲在小雅身前，一直都无法平静。

    历史上只知李世民爱民如子，却对赵匡胤的平易近人少有笔墨。

    任何赞美他文韬武略、节俭朴实的笔墨，都不如他现在充满人情味的一蹲、一问、一摸。

    不管这是不是收买人心的刻意行为，承风第一次从心底佩服这位大宋的开国之君。

    不是从荧屏或者书本上看到的单薄形象，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这才是大宋！承风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关节都发白了犹不自知。

    跪着人里面，不少有跟承风一样心情者，已经有感情奔放的，或泪流满面，或口宣誓言，这一刻，赵匡胤的人格魅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威望如日中天。

    石守信现在只想自己赶快晕倒。小姑娘说的恐怕是真的。自己儿子的脾性自己清楚，这俩小美人坯子能放过才怪。今天这事儿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小雅说出自己老兵遗孤的身份来之后，石守信恨不得回去掐死那个逆子。这可是跟着皇上去平叛战死的好汉啊！你怎么敢抢他的子女？没有这些兵，哪来自己的将军之位？光杆司令还差不多！

    在场的所有将军都沉默了。他们哪个都不敢说，自己从未被士兵救过命，没有士兵为自己挨过刀、挡过剑。古代的战场一直都是赤裸裸地拼杀，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只是活着的比倒下的更幸运而已。

    但是石守信知道，自己不能退！一旦自己退后，小儿子的命都可能保不住。咬牙也得撑下去。

    问完了小雅，赵匡胤慢慢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

    石守信深吸口气，换了一副阴阳怪气地语气道：“慕容贤侄好手段啊！还知道收买两个小叫花子来给自己洗脱嫌疑……”

    承风闻言对石守信怒目而视，人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在场的将军不约而同地集体退后了几步，石守信身边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

    一众武将都离他远远的，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一样。

    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皇位旁边的屏风一侧。

    这时赵匡胤突然沉声道：“带他们进来！”

    殿外突然进来一个身着黑甲的蒙面人，和一个背着斗笠的小贩，上前见驾。

    如果有心人注意的话，这位戴斗笠的小哥，正是那日案发现场摆摊的小贩。

    蒙面人首先开口说道：“四月十二日卯时，慕容大人在桥上观景，路遇石勇强抢民女、暴打劝阻之百姓，怒极出手重伤两名奴仆，伤石勇面部，逼其向受害女子道歉时，石勇突然暴起行凶，被慕容大人挥手扔出，不省人事，剩余四名奴仆被百姓缠住，未及营救。事后，慕容大人带二女离开，直接上了秦国长公主的画舫。”

    长公主闻言俏脸一红，承风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难道就是大宋的东厂？

    这时小贩打扮的那个又开口说道：“事发之后，现场由属下接管，除将军府两名亲兵到过现场，另有一名身份可疑之人出现。属下无能，跟踪被识破，追丢了。”

    牛啊，特务也倒班？

    自这二人出现，石守信的脸就一片灰白。文武百官皆知，赵匡胤手下有墨羽军，职责如唐朝的百骑司，专门负责清查百官，秘密刺探诸方情报。

    而面前这两个，正是墨羽军的密探。

    另外作为曾经的心腹大将，自己更知道，赵匡胤手底下还有一支更为神秘的部队为其效命，执行更为隐蔽的任务，至今无人知晓其一二，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下愚之民，虽不分菽麦，如籓侯不为抚养，务行苛刻，朕断不容之！”许久不言的赵匡胤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赵爱卿，这是朕何时所言？”

    “启禀陛下，乃是去岁陛下改元乾德之时所说。”赵普一听瞬间明白了赵匡胤的意思。

    即便是最下等愚笨的百姓，哪怕笨得分不清豆子和麦子，如果宗室诸侯不能抚养他们，不能对他们太苛刻，我若知晓绝不允许！

    这就是赵匡胤的表态，也是对眼下朝中衮衮诸公的警告。

    看来，这次石勇只能当鸡杀了……

    “不错！”赵匡胤回过身来，色厉词严地说道，“当时诸公皆比朕以尧舜之德，今日之事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