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容纳赤日一样。

    容纳黑日，并无多少的痛苦。

    只是，在容纳的这刻，黑白虚构空间突然极速的扩大！

    楚牧看到了外面的希望城，看到了轨道上的歼星舰，看到了卡芙卡和银狼。

    他还看到许多许多，亿万星辰被纳入他的感知内，他看到仙舟的符玄，也看到空间站的艾丝妲，以及远在贝洛伯格的妹妹。

    相隔无数光年，光线要数万年甚至数亿年才能走过的距离，如今都在楚牧的观测范围内！

    唯有见到这种场景，才知道光明是多么的狭隘。

    而极速扩大的空间，也在迅速的将海量的讯息塞入楚牧的意识中！

    属于楚牧的那一部分，被极速的稀释，变得愈加渺小。

    一滴墨水，能将整片海洋染成黑色吗？

    楚牧就像是那滴墨水。

    在如此汹涌袭来的大海前，楚牧甚至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楚牧的身影愈发透明。

    在某个瞬间，楚牧彻底消散。

    他的意识，已经被命途稀释。

    ……

    凡人总是会用自己狭隘的认知，去揣度神明。

    在很多凡人看来，神明不过是能力强悍些的人罢了。

    殊不知，神和人，已经是截然不同的生命层次。

    星海中的科学家，常常把星神比作一种自然规律。

    星神的所作所为，就是规律的一部分。

    人们很难去理解星神，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理解相对好理解的哲学概念。

    星神是概念的化身。

    所以，人们往往默认为，成为星神后，之前的那个人性，就会被概念稀释。

    ……

    楚牧消散了。

    但又仿佛无处不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只是麻木的去观测，观测这个宇宙的一切。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观测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也不知道，看到这些东西，对自己有什么作用。

    不，他甚至不去思考这些问题。

    他只是麻木的去看，去记录这一切。

    慢慢的，他凝结出了具体的形体。

    这是概念的化身。

    他躺在那里，任由星辰流转，依旧没有醒来。

    直到某一天，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他终于开始思考，自己这些年看到了什么。

    ……

    他看到，紫发的丽人宛若破碎的镜子，迎来既定的结局。

    镜子很早就开始坠落，女人也知道镜子在坠落，但她却从不知恐惧。

    直到镜子落地，她发出叹息：

    “本该宁静的死亡，我却心悸于无法继续等待。那个未来，终究不能陪你一起去看了。”

    ……

    他看到，天才的骇客不断摆弄着桌上的人工智能。

    “我已经将卡芙的版本迭代到26.0，这一定是最完美的礼物，你记得来取啊。”

    女孩将礼物封藏进时空胶囊，就再也没有返回这里。

    ……

    他看到一场大战。

    无私的丰饶星神啊，治愈了众生，却无法治愈自己。

    祂那白皙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口子，这是违逆命途的反噬，痛苦让祂只能发出听不清的呓语。

    燃烧火焰的锁链，穿过祂的锁骨，将祂从躲藏的位面拖出。

    参战的凡人为这一幕而震撼，为神明的狼狈而沸腾。

    诛神的战斗，人类第一次获得胜利。

    但神明从未反抗。

    祂只是，无法逃避。

    神明的骸骨被人哄抢，甚至残血也被收集，当做永生的灵药。

    虔诚的信徒，对这一幕无能为力。

    为首的老人仰望着天，哭诉道：

    “无眼者，如果你还看着的话，又怎会让这种事发生？你伤害了祂一次次，祂甘愿为你付出了一次次，只是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了。”

    老人嚎哭着，似乎在痛恨当初编造的谎言，并未让那个男孩退缩。

    从来没有什么误会，药师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正因此，祂愿意为盲眼的男孩付出，一次，又一次。

    前世，今生。

    ……

    他看到，追逐星星的少女，总是用望远镜在星海四处搜寻着。

    她常常落寞：

    “黑塔女士说你一定在看着我们，可我却始终看不到你，你究竟在哪里呢？”

    ……

    他看到，天才的科学家总是在演算着什么，然后对着空气说道：

    “如果你在看着的话，就把我的桌上的笔挪动一下……算了，看来今天也没醒来呢。”

    ……

    他看到，额间有着法眼的卜者，用穷观阵不断推演着。

    “不是，这穷观阵坏了吧？我推演你在哪里，结果它每次都给我个不一样的结果，难不成到处都是你？”

    ……

    他看到，星海间的神战再度爆发。

    许多人死了，许多他认识的人。

    向着毁灭驶去的列车，带着一抹悲壮。

    没有人能够阻止毁灭。

    就像没有人，能够阻止末日的到来。

    ……

    他看到冰雪中的孤城，女孩引领着民众，一步步走出这座孤城，又在末日到来后，一点点收缩防线，守护这个风雨飘摇的文明。

    她逐渐变得成熟，眸子愈发的坚定。

    再后来，她的眉眼多了细小的纹路，这些纹路越来越多。

    她越来越衰老。

    在黄昏下，她躺在躺椅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金光染遍这座末日下的城市。

    她对身边站着的大机器人说道：

    “史瓦罗，我们已经等待了多久？”

    “十九亿五千七百五十二万九千七百八十二秒。”大机器人精准的报时。

    “史瓦罗，我哥哥，就拜托你等下去了。”她的眼皮耷拉着，眼前的夕阳在她眼里渐渐落下，“我现在，想睡一会。”

    明天的太阳依旧还会升起。

    大机器人却明白，身边又少了一位陪它一起等待的人。

    它会继续存护这个由女孩重建的文明，也会继续等待。

    只是，以后不会再有人问它时间了。

    唯有沉默的计时。

    ……

    他看到，毁灭的火焰燃烧了整片星海。

    这个疯狂的神明，燃尽一切之后，又将自己点燃。

    任何文明的火种，都被熄灭。

    星海中一片寂寥。

    这种寂寥经过了许久许久。

    漫长的观测，让概念凝结，具现出化身。

    这片大海，终于被染成墨色。

    随着一滴泪的落下，他终于醒来。

    这寂寥的世界，无人回应他。

    他曾经有过家人。

    但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如今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