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钰压低了声音，问：“有鬼？”

    江芷安点点头：“其实帝都的鬼很多，有的人身边跟了不止一只鬼。不过正常人看不到鬼是对的。如果人人都能看到鬼，那么这个世界就有一些颠倒了。像餐馆里鬼也很多。来这里的鬼，大多都是生前想吃的某样东西还没吃到，就死了，然后执念太强，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开。等到它们徘徊够了，自会下地府去投胎。

    还有的，是生魂离开了身体，就是我们常说的灵魂出窍。往往灵魂出窍只发生在几秒的时间，但对于鬼魂的世界来说，不受时间地域的限制，短短的几秒时间对它们来说，也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但等它们回到原身体，只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那样恍惚。还有的，就是像这种，出了车祸，自己也不明白，一直徘徊在车祸案发现场，被束缚在这里，不肯离开。

    而原身体在医院里抢救后被判定脑死亡，又或者是植物人。时间一久，就回不去了。尤其是当家人放弃了植物人的看护后。当然，也有一种是真的死了，但它们不知道，一直停留在原地，执着的等待或者找寻什么。”

    江芷安的手指轻轻拂过薄钰的眼睛，一股凉意传来，薄钰睁开眼，就看到了马路中间，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失魂落魄，在原地走来走去。

    她就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了，怎么也走不出那个位置。

    江芷安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走吧。”

    薄钰深深看了眼江芷安，他的未婚妻有一颗柔软的心呢。

    旁边有鬼想凑上来：“啊，这人身上的气息我好喜欢。”

    那鬼刚想贴上江芷安，薄钰伸手搂住了江芷安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

    他身上的凤凰业火，灼得鬼哇哇大叫，连忙逃命。

    没一会儿功夫，薄钰和江芷安身边的鬼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芷安走到十字路口那里，这里是一条单行道，附近都是餐馆。

    走近了，江芷安轻轻嗅了嗅，虽然地面已经冲刷干净，但空气中，还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血腥味。

    那年轻的女鬼在原地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念着：“宝宝，宝宝，宝宝……”

    江芷安看着她，想到了宋芝。

    她对于5岁前的记忆，只要是关于宋芝的，都记得十分牢靠，不敢忘记。

    当年妈妈，跟这个女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吧。

    若当时，有人能拉妈妈一把就好了。

    一股恨意，从江芷安的心底蔓延开来。

    师父说了，一切都是因果，不要去憎恨，因为憎恨也是要力气的。

    她是修行之人，应该无悲无喜，众生平等。

    可是，她回帝都之后，才发现，她做不到。

    那些恨意，无法消散。

    以前是不懂，所以没有恨，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她懂事了，知道妈妈宋芝是死于谋杀，江德洋和小三的谋杀，她没法不恨。

    江芷安朝女鬼伸出了手：“过来。”

    她语气温柔，带着蛊惑。

    她身上似乎蔓延着一股莹白的光，那种冷意，让女人很是喜欢。

    她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江芷安的手。

    女鬼的手很冷，江芷安的手也一样冷。

    似乎有什么源源不断从江芷安的手里流过去。

    不一会儿，女鬼眼神变得清明，有一些茫然：“我怎么在这里？”

    她看着江芷安，像是明白了什么：“多谢大师，你能看到我？”

    江芷安点点头。

    “我叫张彤，我的儿子小名叫峻峻，别人都叫我峻峻妈。”说到这里，张彤脸色大变，“峻峻呢？我的儿子呢？峻峻呢？宝宝，你在哪里？宝宝？”

    薄钰刚刚就在旁边打电话，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薄钰解释：“前一周，这里的确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喝醉酒的人，把车开上了人行绿道。当时路上，一对母子正好经过。紧急情况下，那个母亲把孩子护在了身下，母亲送进医院后，抢救无效，当场殒命。孩子已经送去福利院了。因为这个母亲是单亲妈妈，她自己本就是孤儿，家里没有其他亲戚可以收留这个孩子。”

    “张彤，我带你去见你孩子。你进来吧。”

    江芷安打开了一个容器，张彤听说能见到孩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钻了进去。

    “阿钰，要麻烦你了，我们去一趟福利院吧。如果你有事，我自己去也行。”

    薄钰笑容温柔：“我不忙，我陪你。安安，你对我，永远不需要客气。”

    “好啊，多谢了，男朋友。”

    江芷安说完，在薄钰的脸颊上吧唧又亲了一口。

    此时已经忙成狗的林清，在公司里望眼欲穿，欲哭无泪……

    *

    薄钰让人提前联系好了，两人顺利见到了峻峻。

    峻峻的大名，叫胡培峻。

    此时孩子们正在午睡，只有胡培峻呆呆坐在花园的角落里。

    他的眼睛看着虚空。

    张彤已经奔过去了，去拥抱胡培峻。

    “峻峻，太好了，你没事，峻峻，太好了。”

    一直发呆的胡培峻，突然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张彤，迟疑开口：“妈妈？你还活着？”

    “妈妈，你的眼睛为什么流血了？”

    他伸出小手去替张彤擦眼泪，却发现碰了个空。

    “妈妈，我怎么碰不到你？”一直安静的胡培峻，眼眶瞬间蓄满了眼泪，一滴滴泪水滴下来，滴在了张彤的肩膀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张彤的虚影似乎渐渐凝实了。

    胡培峻也如愿碰到了张彤。

    “妈妈，你是不是很冷？妈妈，我去找院长，我找院长妈妈给你拿毛毯。”

    张彤紧紧抱着胡培峻，声音哽噎：“峻峻，你不用去，妈妈不冷，妈妈不需要，妈妈只要看着峻峻就好了。”

    薄钰偏头看向江芷安，见江芷安的眼里已经有泪水，晶莹泪珠挂在江芷安的脸颊上，让人分外心疼。

    初见江芷安的时候，江芷安娇憨慵懒如一只误入人间的精灵，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江芷安恐怕是想起宋芝了吧。

    薄钰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江芷安轻轻拥在怀里，用手指替江芷安拭去眼泪。

    “安安，也许现在阿姨已经在人世间快快乐乐的生活呢。她一定可以投胎转世到一个幸福的家庭。”

    江芷安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明明带着哭腔却不承认：“阿钰，我才没有哭呢，只是我的眼睛进了沙子了。”

    “好，我们安安最爱笑了。对了，为什么峻峻可以看到张彤？是因为孩子的心灵纯洁，所以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