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察觉到沈舒言有话和自己说，便从纱帐里面出来，略整理整理衣服，“咱们去书房说”。

    沈舒言跟在云慧身后，顺带还安抚了下自己闺女，“宁姐儿乖，在这里和哥哥玩，爹娘一会就回来”。

    宁姐正鼓捣手里的积木忙的不亦乐乎，闻言也只是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舒言这才放心跟云慧一块去书房。

    书房内的陈设仍旧是两人各有一张桌子，天青色的莲花状笔洗，成对儿的石榴镇纸，紫檀木的笔架上悬挂着两人惯用的毛笔，地摊上还有一口白瓷缸，放着卷号的书画。

    两个顶天立地的楠木书架，上面放着许多书籍与古籍，有些是沈舒言之前就有的，还有些是云慧带过来的。

    其余还有一部分，则是最近才搜罗的。

    书房一侧的墙上，还挂了两条缠好红绳的马鞭，临窗的罗汉榻上，则是摆着棋盘。

    夫妻俩进来后，月柳不一会就端上来茶水，窗前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场景，移栽的几株青竹也正生长繁茂。

    “我听娘说，最近京城的粮价很是不正常”，沈舒言有事和云慧要说，云慧自然也有事要和他说。

    沈舒言没想到云慧会提起这个，闻言更是蹙起眉头，“最近粮价确实不同寻常，平粜也不起什么作用”。

    所谓平粜，就是朝廷在谷物价格过低的时候，以当时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进。

    而后在粮价过高时，再用低于当时市场价的价格，卖出粮食。

    这番举措，不仅能平抑物价，利于农商，避免谷贱伤农的情况出现，又能获取利润，充实国库。

    也算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但如今，有人伸手搅动了京城原本平静的水，湖面虽然还未有所显现，其漩涡暗流，就已经在隐隐逼近了。

    沈国公府在守孝中，沈父当仁不让要为母守孝三年，沈屹言和沈舒言，作为孙辈，齐哀守孝一年。

    沈老夫人临走，倒是帮了自家儿孙一个大忙。

    “如今五皇子和大皇子愈发争斗的厉害，以他那混不吝的性格来说，恐怕京城会愈发不太平”，沈舒言和云慧，想来是知无不尽的。

    云慧知晓，曾经的五皇子本就乖张，当初自家从平宁侯府徐家出来，就是因为林父救了惊马的侯爷。

    而那侯爷的马，之所以受惊，就是因为五皇子把金瓜子到处乱扔，扎进马儿的蹄子里，才险些酿成大祸。

    当时即使云慧没见过那五皇子，也对他的印象不好。

    金瓜子虽说是用来赏人的东西，但再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马棚里。

    这件事成为了一件秘辛，听说最后是五皇子身边跟着的太监担了责任，最后的下场，自然是被直接处置了。

    “泉城是北方的鱼米之乡，如今运河濒临开通，待你起复后，自然是没位置的”，云慧对此倒是不意外。

    毕竟那里早就被人盯上了，即使没有丁扰，沈舒言估计三年任期一满，也绝对会被调走。

    当初沈父以病推拒五皇子后，朝中对于沈家的围剿，就愈发的明目张胆。

    云慧真心觉得有几分冤枉，沈家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当成眼中钉了。

    当然，这侧面也说明了五皇子这人暇眦必报，实在人非君子。

    沈舒言坐在罗汉榻前，日光洒落进来，给圆盒里的棋子镀上一层金色的釉。

    捏起一颗棋子，在指尖轻轻摩挲，沈舒言自然是明白云慧的意思，但耕耘了三年的地方，就这么拱手让人……

    心中突然涌出几分不甘，但又想否认，大抵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若是不去泉城，不如咱们谋一处远远的外人？”，沈舒言说出心中所想，“你不是一直想去南边吗？咱们可以去那边住几年”。

    去哪倒是没关系，但云慧对沈舒言的决定感到十分新奇，“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留在京中”。

    沈舒言停顿一下，捏起黑子落在棋盘上，“京城水混，我有妻女，只愿平安”。

    建功立业什么的，有大哥在前面顶着，别说沈舒言胸无大志，这不是……小的时候没培养嘛！

    都说家里子孙繁茂的好，但继承人只有一个，沈舒言觉着，上天安排他当嫡次子是对的。

    否则如今费心耗力，不住琢磨，在前院愁眉苦脸的就是自己了。

    云慧对丈夫的想法很支持，顺气捏起白字，摆在棋盘中。

    “你若是不想当官儿，咱们也有很多事要做，别怕，咱们有钱”，这话云慧说的底气十足。

    要知道林家田庄每年的产出，还有泉城各处的产业，虽然没有日进斗金那么夸张，但让一家子衣食无忧，还是很没有问题的。

    加之今年的早稻的稻种仍旧被早早预定，如今的种子金贵，云慧家的稻种每年都能卖很好的价钱。

    甚至还供不应求。

    去年便有人没抢到，索性直接预定了今年的。

    雪灾之后缓和一年后，苹果树也逐渐进入成熟期，今年的苹果想必能迎来大丰收。

    当农商每年赚的钱可不少，林大伯甚至都想放弃冬日暖房的生意，原因不是因为别的，一年到头忙活四季，可实在太累了。

    可架不住总有人来找啊，林家的暖房菜，早就以卖相好、口味好、批量大在附近出名。

    加之冬日蔬菜本就金贵，林大伯也有些不愿放弃这个金疙瘩，这才一直做下去。

    但如今，除去几家相熟的酒楼外，已经很少去供应新客户了。

    用林春生的话来说，钱是赚不完的，还不如趁着冬天多休息休息。

    而泉城，云慧这几年置办的产业，也正值熟地蓬发之期，根本不愁销路。

    棉花和苎麻产业在泉城周围越铺越大，每年棉籽都能大赚一笔，可以说是根本不愁钱花。

    夫妻俩边聊天边对弈，倒是从中感受到不少意趣，一盘棋终了，沈舒言心中阴霾也散去大半。

    夫妻俩也统一战线，京城风大水浑，咱就是种地的，有些事插不上手，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