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人偶直接跪在地上，似乎是被周平的论点做驳倒。

    可过了一会儿，他却又改口道：“那又如何？如果一个素体只能坚持十年，那我就造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只要素体的数量够多，谷谷就能永远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周平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省省吧，莫教授，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但你的灵魂早就已经破败不堪了，我能看得出来，你坚持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复活女儿的这股执念，可谷谷呢，她能有什么执念？恐怕这素体还未轮转过几次，她就因为忍受不了这种寂寞而直接陷入疯癫，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么？”

    “我……我……”

    莫教授很明显被周平的话给说动了。

    犹豫半天之后，他才把莫谷谷从CT机上又给抬了下去。

    把昏迷的莫谷谷安置好后，莫教授才颤颤巍巍地走到周平身边，问他：“年轻人，谢谢你刚才的那些话，不然我可能一时心急就办了错事，的确，复活谷谷是我还尚存人世的一道执念，但我却忽视了女儿本身的想法，或许我的执念，对她而言只是一道枷锁也说不定……”

    周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这样想，莫教授，谷谷她恐怕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了，多亏了你即使护住了她的灵魂，才导致她没有魂飞魄散，所以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寻找能让她安全从庄梦蝶的身体中脱离出来的方法就好了，的确她在那永生者的体内能够活一辈子，但那却不是她自己的愿望，和身为父亲的你一起携手奔赴天堂，恐怕才是她最真实的愿望吧。”

    莫教授陷入了沉默，一直以来复活女儿的愿望让他变得偏执疯狂。

    直到周平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才总算是点醒了他。

    女儿不是自己的附属品，无论自己想干什么，都得征求她的意见才是。

    这时周平才转头看向那台CT机，赞叹道：“不过真正看过之后，我才觉得莫教授你果然是个天才，无论是这些和常人别无二致的仿生机器人，还是这能够分离灵魂，把魂魄注入到仿生人素体之中的技术，都太让我感到惊讶了，若是公诸于世，这些技术能够让人类科技再往前进个几百年也说不定，为什么你要偷偷窝在这种小地方做研究呢。”

    莫教授长叹一声，然后答道：“因为这技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就算公布出去，也只会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给利用，人心的险恶是不能被揣测的，我很了解这一点。”

    周平微微皱眉，问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二十多年前，我正在家里做研究，突然一阵莫名的时空波动将我卷入其中，我在时空狭缝里徘徊了很久，最终被甩到了此方世界，但和我原本所在的世界不同，这里没有仙人和魔物，亦没有催动原本世界技术发展的灵力存在。”

    说到这里，莫教授又叹息了好一阵，似乎是在缅怀过去的样子。

    “无奈我只能就地取材，用这个世界的核能，电力等基础能源来模仿原本世界的灵力运作，但效果却大打折扣，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偶，都是我百般简化原本技术之后的产物，在我们那个世界，以灵力为能源的巨神兵光是尺寸就足有这里一整座城市那么大！”

    周平一直听着，没有表达任何自己的看法。

    他估计，不出意料的话，莫教授应该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因为他之前也找苏雾打听过，古代的那些修仙者，是不是个个都有移山填海，摘星揽月的大能。

    但苏雾的回答，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想什么呢？那就是一帮算命老头，吹嘘说自己能成仙罢了，他们体内连一点儿真气都没有，能隔空移物我都算他们厉害了。”

    周平当时还问呢：“真气？不应该是灵力么？”

    苏雾却说：“你们老家那边是这么称呼的么？还真是奇怪，我们这边一切超乎寻常的能量都统一被修仙者称为真气，灵力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当时的周平只以为是叫法不同，但本质上灵力和真气就是同一种东西。

    可现在听莫教授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这两者完全不一样。

    莫教授见周平陷入了沉默，也是摆了摆手说道：“好了，现如今我的执念已经解开，怕是再过不久就会魂飞魄散了，等谷谷醒了之后，你可以选择瞒着她，让她继续活在庄圣女的体内，也可以选择用那机器，把她的灵魂提取出来，让她自己做选择，是继续活下去，还是就此消亡，我都不会怪她，我忙碌了大半辈子，是时候该歇一歇了。”

    说完，周平就看见眼前斑驳人偶的臂膀猛地往下一垂。

    他再次呼喊莫教授的名字，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周平把斑驳人偶扶到墙角，缓缓坐下，然后对他深施一礼。

    无论莫教授此前做过什么事情，但他的本意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活过来，对于这种纯粹的人，周平在他死后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可现在问题摆在了他面前。

    是提取莫谷谷的魂魄让她自己选择死亡，还是瞒着她继续让她用庄梦蝶的身体生活呢。

    无论选哪一边，周平都感觉有些不妥。

    他觉得，自己既然要救，就得三个人一起救。

    莫谷谷要是死了，跟她本为一体的阿谷肯定也活不了。

    而若是她活着，那久而久之庄梦蝶的意识就会被她彻底抹杀干净。

    这堪比电车难题一般的选择让周平犹豫了许久。

    最终，他决定……

    先自己试一试那CT机的效果。

    和莫谷谷情况差不多，周平体内也是有着两个不属于他的灵魂。

    分别是木槿和彼岸。

    她俩也和莫教授一样，都是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如果莫教授的机器真的有效，那理论上她俩在被提取出来之后，就被注入到那些白色人偶之中，这样一来木槿和彼岸就相当于又活了过来，不用再当一个附在周平身上的残魂。

    而且这样一来，周平也能借由观察她俩的情况，来反推出分离灵魂之后，对莫谷谷的影响。

    小家伙今年才八岁，对生与死的概念可能都还不太清楚。

    周平打算把她先从庄梦蝶体内分离出来，安置到那些白色人偶中，等她长大一些，再让她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