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音弯下了腰，痛苦地半趴在西帝面前。

    齐斯玉一定不知道，她的肋骨同样被她自己扯断了，其实原本也不需要这样，可是，她就想最后任性一把，想陪着齐斯玉再疼一次。

    她不想死了还被齐斯玉摸着尸骨，看她肋骨还是完好无损的，就哭着数落她就是自私怕疼。

    她说了她爱他的每一分都是当真，那就得当真，齐斯玉想要这种安全感，她满足了倒也无妨。

    她咬着牙，抬起了自己沉重的龙头。

    两条龙爪子在半空结出了一道长刃，操控着这道长刃，她扒拉、砍断一条条元神丝，将那觉醒之门被尘封的缝隙划开。

    “嘶……好疼……”

    曾经她为了得到中天帝君的支持，用元神封印自己的觉醒，还大言不惭说自己已经习惯了疼。

    现在，她划开元神，再刨出这扇门，就他妈要骂娘了。抽龙筋和这种疼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蚊子叮一样。

    “不不不，荀音，别打开！”西帝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女人，他整个人也化成了女体，“我们再商量，我会把人都撤回来，求你，别打开！”

    若是荀音没有失去记忆，她应该认得，这个女人是荀凌月，西帝又吞噬掉了那可怜的女人，让她没能按齐斯玉的嘱托，被地府托生到好人家里。

    可惜，荀音不认识这个人，甚至，因为过于折磨人的痛楚，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她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活头儿了，必须打开这扇大门，吞噬西帝这个干年祸害。

    她的元神刀别在门把上的那一刻，正准备借力撬开这扇大门，突然，一只老迈的手摁住了她！

    嗯？

    那声音却很绵软可爱，奶呼呼叫道：“娘亲！”

    这一声儿太过沁人心脾，她居然听见了。

    她低下头，看见那只老迈的手上，缠着一条近乎透明的小白龙。

    这是……

    “小小因吗？”荀音问。

    她不等回答，先一步伸手去薅那小白龙，费力把那小东西从那老人手上扯下来，翻过来瞧了瞧尾巴处。

    实在太好奇了，即便是疼得没了知觉，都想知道这家伙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她看不清。

    “是条小公龙。”老迈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听这声音她才猛得回神，顺着那只老手看向此人的肩膀、面部，没有认出来。

    “我是你师尊，连我都不认得，白眼儿狼啊。”老人悠悠道。

    荀音看着他那满头华发，一瞬间有点儿想哭，温雪言怎么毁了半副元神，就从一个艳绝六界的大神明，变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儿？

    她又不记得了，曾经温雪言拒绝飞升为神时，也是这么个德行。

    温雪言给了她一锤，打在她龙头上，“你敢说我老我就把你切成生鱼片儿，沾着酱油活吃了你！”

    ……难道不是龙肉片儿？

    直到此时，托她倒霉师尊的福，她才恢复了一点点五感，瞧见倾若和东帝正与西帝斗着呢。

    好像旁边儿还有个小丫头，一把一把不要钱似的撒着珍珠，每一颗都精准无误扔在西帝的眼睛里，迷得这老登什么也看不见了。

    温雪言整个老头儿都贴在觉醒门儿上，用四肢死死把住门口，不让荀音打开。

    他又是一阵破口大骂：“我他娘的看你是疯了，若不是东帝觉得不对劲跑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能耐。你想先打开觉醒把六界都吞了，再因为元神被彻底大卸八块去死，结束这场吞噬吗？”

    荀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叹出去。

    他说得没错，荀音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等她打开觉醒，会先吞了西帝，至于后面还会吞点儿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温雪言和叶倾若要被吞之前，势必能找到齐斯玉的紫微幻境，这倒不必担忧。

    但是她元神一定撑不了多久，必然会在吞没整个六界前，彻底消散。

    可如此一来，她就还有全尸，元神没了，却还有魂魄，呼吸也能维持，就如同那个会作画的大婶的儿子，什么都是好的，只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如此，系统就能判定她还活着，而西帝被她解决了，她就算完成了归墟之主这项任务，通了关。

    这个世界被保全了，系统里几十个副本也都留存下来了，除了她要躺回三山当植物人之外，皆大欢喜！

    不过，她这想法，连东帝也不知全情，只是知道她要借系统和西帝谈判去罢了。

    齐斯玉倒是明白她这疯子似的战术，却只能被她绑票一样得配合她，还以为东帝一切都了然于心，暗暗吃醋了浓浓一波。

    还好，东帝在最后关头，爆发出了自己唯一那么一丁点儿聪明才智，觉得荀音这是要作死自个儿，赶忙就跑去找了温雪言。

    温雪言：“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真跑，我找了一处龙穴，孵出这个小东西。你诞下的这个小玩意儿，你可知道它有与你相似的能耐？甚至，还有齐斯玉的石头身子，比你俩都强多了！”

    难怪温雪言老成了这个德行，他不仅损毁了元神，还用自己剩下的元神，顺便孵了个蛋！

    这孩子，竟然是它大伯孵出来的……谁能信？

    不过，荀音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仍旧一副奄奄一息的德行，手里还一直摩挲着小小因的龙头，“所以呢？师尊……这又有什么用？”

    温雪言气得差点儿脑溢血。

    他抚额道：“它和你一样，自然也有觉醒的能耐，你将它觉醒打开，让它吞噬西帝，你再封印住它的觉醒，这不就好了？”

    这倒的确是个万全的法子，既解决西帝，又不伤荀音，同时，还能让小小因拥有西帝、南帝、中帝的三重神量。

    温雪言的头脑的的确确最是灵光，曾经，师祖风絮便说他是“大音希声，大智若愚”的。

    平日里散漫如同个街头混混，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遇事的时候，温雪言是最靠得住的。无论是战术还是战力，样样拎出来都是超绝于人。

    但是……

    “不，师尊。”她疲惫地合上眼，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羊脂玉色的小龙。

    “你怕齐斯玉不干？哎不会的，总比你死了强吧？”温雪言对着她的龙头戳戳点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想让他守着你的尸体，装一辈子的望妻石吗？”

    荀音摇了摇头，极认真地盯着温雪言，道：“稚子生来如同白布，画上什么……便有什么。他诞下来的第一课，我便教他……要掠夺杀戮、不劳而得，那往后便是又一个西帝，又一个六界毒瘤。”

    “师祖曾将西帝的骨血养成了齐斯玉这种……傻子，他的妻子儿女，只能是一傻傻一窝……就不再可能像西帝那样精明起来了。”

    她把手里的小玉龙给到温雪言手上，“师尊，让开吧，带着师娘、小瑜回东洲去，斯玉给你们留了路，进紫薇幻境去吧。”

    “我发现你真他娘比齐斯玉还蠢，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徒弟，我真是……”温雪言踹了两脚觉醒之门，“你快按我说的办！回头孩子丢给我教育，我倒看看我还能教出个西帝来吗？”

    荀音吃力地摇摇脑袋，“师尊，我不会给它开觉醒的……小小因生来就颅脑清明，异能超绝，那么觉醒……就更加开不得了。”

    有了通畅无阻的捷径，人就很难能选择走一条沧桑的正道，不再愿意一步步劈开荆棘移开山海了。

    所以，捷径是开不得的，尤其对于那些尚未形成自己人格的稚子。身为父母，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正此时，温雪言突然闷哼一声，痛苦地不得不让出了觉醒之门，身上的几处都爆开了血浆！

    远处的叶倾若大喊一声：“雪言！我……对不起。”

    她在与西帝的对阵中受了伤，这份痛照样是温雪言来尝。

    温雪言摆摆手，“我没事……为夫的身子还硬朗……咳咳咳……呢。”

    东帝把满天飞着撒珍珠的小瑜一薅，往温雪言怀里扔过去，又迅速对着叶倾若推了一掌，“快点儿走，再拖着雪言非得死不可。”

    突然，西帝的黑雾身体里伸出一条手臂，却死死抓住了叶倾若，“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