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晏清和重南都没动，她也便没动，直到重南脸上的痛楚消失，转而变成了释怀。

    重南将玄黑重剑从晏清的体内抽了出来，反手便搭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重剑好似感知到了自己主人的意识，不再压制锋芒，森森剑气轻轻松松地便在重南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鲜血汩汩，染湿了重南的衣领。

    晏清的脸色变了。

    不同于之前的怒不可揭，这一次，是惊慌。

    他惶然地看着重南脖子处的血口子，那伤口很小，却是在最致命的地方，他平日最为仔细呵护的地方，生怕哪一天，自己被割了喉。

    晏清甚至失态地抬起了手，朝着重南而去。

    “阿南，别这样，他都已经死了，你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不好吗？”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颤抖。

    桑禾都有些惊诧于他表现出来的害怕。

    晏清的反应太大了，他喜欢重南吗？

    桑禾猜应该不是，他眼里没有对重南的爱意，而是另一种感情。

    但究竟是什么感情，桑禾有些弄不懂了。

    僵持了这么久，桑禾其实已经有些乏了，她不明白重南所谓的帮，究竟是什么办法，她如今是问也不好问，就只有干等着。

    从某一方面来说，桑禾是很信任重南的，或许是重南成熟稳重的模样让她觉得可靠。

    总之，就算是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她也很愿意信任重南一回，将自己的命交到重南的手上。

    就在这时，重南开口说道：“呆在你身边，还不如去死。”

    晏清微微一笑，或许是因为这句话重南平日说得多，却从没实现过，所以他竟产生了一种重南向他屈服的错觉。

    然而他却忘记了，就在昨日，重南拼命在他手底下苟活的原因已经死亡了。

    “阿南，我就知道，你会永远呆在…”晏清笑着开口，却见重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一秒，在桑禾和晏清都措不及防的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用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晏清的笑意即刻间凝固在了脸上。桑禾也蒙住了。

    她一时竟有些扶不稳重南了，重南慢慢滑落，倒在了男妖尸体的旁边。

    重南睁大了眼，涣散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男妖的脸…她脖子处的伤口被肆意流窜的血液覆盖，看不见有多深，只能从血液的流窜程度来看，那是一道很长的伤口，长到谁也无法救她。

    桑禾浑身都僵住了，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桑禾脚下一个趔趄，身体无力地倒在了一旁。

    她撑着地，看见是晏清。

    晏清是彻底没有了往日的淡定从容，他慌张地跪在重南的身边，颤抖着用手去摸重南的脖子。

    他想用手去堵住那些血，然而只是徒劳，血液依旧顺着他指尖的缝隙往下流，不停地流啊，将晏清的手染得通红。

    他慌张地叫着阿南，一边将重南往怀里死死地搂着，他拼命地，想要挽住掌心滑落的沙，却不懂，越是紧握，这沙便滑落的越快。

    重南被晏清扶着，正好面向了桑禾的方向。

    她看向了重南，对上了重南那双渐渐黯淡的双眼，她从重南散发着最后一点余晖的眼睛，看出了她最后的意思。

    重南在让她快点走。

    桑禾鼻尖一酸，克制不住的泪意涌了出来。

    她胡乱地擦掉眼泪，在重南催促的目光中，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狼狈逃离。

    看见桑禾离开，重南终于放心了，她费力地抬眸，看向天花板，用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来回忆自己的一生，可笑的，可悲的，荒谬的一生…

    对于桑禾的离开，晏清仿若未觉，神情痴狂地看着重南脖子处的伤口，口中念念有词。

    “不会的，不会的，阿南是不会离开我的，阿南你忘记了吗？你曾经说过，会永远呆在我身边。”

    那是在重南家破人亡，被晏清收留不久后说过的话。

    “你怎么能死呢？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我还没死呢，你怎么能死呢？”

    “我养了你那么久，你怎么可以死？我不能死，我不可以死！我不会死的！重南，晏清是不会死的，你怎么能死？！”

    晏清的眼睛越来越红，里头像是淌了血一般，他忽然狠狠掐住了重南的脖子，眼中戾气飙升，手下越发地用力起来。

    然而重南已经咽气了，她感觉不到分毫，衬得晏清的发狂像是一场笑话。

    掐了不知多久，晏清松开了手，满目淡然地看着一脸安然的重南，他脸色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者。

    晏清起身，将重南的尸体甩开，从怀里掏出一条锦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死就死吧，反正这世上不止一个重南，也不止你一个像我。”

    “我总会再找到的，”他轻描淡写：“重南，你就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有了这次失败的教训，下一个你，我会教育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