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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商埠
第415章 百步穿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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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老辈人都说,否极泰来。
一觉醒来,陈宝祥收到好消息,有人进城,是太行山方面,百步穿杨的高手。要动秘密列车,免不了一场恶战。有这种高手助阵,周军师才能任意施为。
陈宝祥希望,这场战斗早点打响,既然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就不要再等下去,以免夜长梦多。
日出三竿,有人上门,是一个面目黝黑、面带憨厚笑容的山里汉子,胳膊肘里挎着柳条筐,里面是半筐地瓜干。
“是周老板让我来的,城里住店太贵,让我在柴房凑合睡一天。”
陈宝祥把对方让进来,对方轻车熟路,直接进了柴房。
“周军师说,让我留在这里,有人会送武器过来。我离开时,不走前门,只走后门。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当没我这个人。”
汉子表情木讷,但双眼睁开时,雪亮一片,仿佛严重藏着两个太阳。
“请问贵姓?”
汉子摇摇头:“陈老板,你没必要知道。我来济南,只是匆匆过客,大家有缘遇到,叨扰一碗饭吃,那就足够了。”
他拿起旁边的铁锨,双手扣在柄上,微微发力,铁锨的杨木柄就弯下来。
陈宝祥吃了一惊,汉子笑了:“我今天忙着赶路,双臂伸展不开,稍微活动活动。你去忙吧,当我没有来过。”
过去,陈宝祥见到神枪会、万花楼的人,就以为是真正的英雄了。
后来,老帅手下叛徒毕恭、毕敬来到济南,也是显赫一时。如今看到太行山来的真正高手,他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些高手做事,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只有太行山的人,才能对抗如狼似虎的鬼子们。
同样的高手,一天之内来了四位。
他们之间,并不认识,蜷缩在柴房里,各自打坐养神。
午饭和晚饭,陈宝祥吩咐柳月娥多煮了把子肉、卤鸡腿、豆腐卷、苦肠,又特别让传文到普利街买了四只烧鸡,全都切好,配上一大碗蒜泥,送到柴房里。
四个人默默吃饭,既不说好,也不道谢,仿佛四尊只会动嘴的木雕一样。
柳月娥肚子里有怨气,脸色阴沉,很不好看。
“他们是太行山的人,咱好好伺候着,打鬼子是四把好手呢!”
陈宝祥满怀希望,传文也没让他失望:“爹,我进去送饭的时候,四个人正在练功,鸭蛋粗的棍子,在他们手里像是面条一样。四个人胳膊上的肉块像是要把褂子挣裂了一样,真是厉害,咱济南这么多练武的,找不出一个能跟人家相比。”
陈宝祥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跟随着八方面军,一定能大获全胜,这四个人仿佛四大天王,降临济南,这一下,日本鬼子要完蛋了。
一家人有些忐忑,但又带着期待,如果能消灭住在济南的一半鬼子,老百姓日子就很好过了。
终于,到了傍晚,有人送来一个麻袋,沉甸甸的,直接放到柴房。
陈宝祥站在门帘下面,看着四个人解开麻袋,从里面掏出黑乎乎的铁家伙,迅速安装起来,四杆长枪紧接着出现在四个人手中,另外还有四盒子弹。
最早到达的汉子摇摇头:“说好是每人三盒子弹,怎么只有这些?一盒子里面二十颗子弹,怎么够用?”
送货的人压低声音告诉他们:“周军师说,每人二十颗子弹,打完就撤退,不要恋战。”
汉子十分恼火:“好不容易来到济南,看到鬼子,二十颗子弹肯定不够,你告诉周军师,每个人五盒子弹,一百颗——”
送货人摇头:“周军师说了,这次的战斗是围点打援,不是让你们大开杀戒。如果惊动了南北的大部队,整个济南城就遭殃了、我们做事,每一步都要听军师指挥,干万不要自作主张。二十颗子弹打完撤退,不能改变。”
四个人一起叫起来:“去他奶奶的,二十颗子弹最多消灭十个鬼子,怎么过瘾?赶紧回去告诉周军师,每人一百颗子弹。”
送信的人挠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拆开递给他们。
四个人看了那封信,顿时沉默不语。
送货人笑着说:“周军师早就知道你们这种脾气,轻易不敢动用,这次打太行山请你们过来,就是要对抗日本鬼子的特战部队,二十颗子弹足以消灭他们。”
汉字低着头嘟囔:“周军师,只不过是怕我们浪费子弹,打的兴起,滥杀无辜。他不知道,我们在太行山修身养性,已经转变得很好了,肯定能克制情绪,知道什么时候撤退。”
送货人又从怀里掏出四个盒子,每人一个。
四个人点点头:“两盒子弹四十颗,总算是能够过把瘾。”
那个汉子吩咐:“现在大家检查武器,半夜十二点咱们就出发,这些子弹是兵工厂那边好不容易运出来的,一颗子弹一颗狗头,懂不懂?”
那三个人哼了一声:“日本鬼子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如果狙击点选得好,二十颗子弹二十个狗头。”
陈宝祥听见这些人谈论杀鬼子,就好像是砍瓜切菜一样,忍不住热血沸腾。
其他老百姓面对如狼似虎的鬼子,敢怒不敢言,如果这些人一枪一个,送这些鬼子见阎王,那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到明天,日本鬼子的尸体烧都烧不完,整个济南恐怕就要沸腾了。
这五个人各自分工,训练有素,到了晚上十一点,开了后门出去,迅速消失。
正如他们所说,就好像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米饭铺的任何人,以后鬼子追查起来,陈宝祥也有话说,而不是刻意撒谎。
对方不报姓名,陈宝祥想告密,也不可能。
柴房里空下来,陈宝祥站在院子里,双手合十,向天祷告,希望这次八方面军一切顺利,杀的鬼子屁滚尿流。
这些秘密,柳月娥什么都不知道。
陈宝祥单独行动,没有透露一丝一毫。
所以在柳月娥看来,陈宝祥做了很多事,完全是赔钱进行,这么多人来来去去,吃了把子肉和鸡腿,他们只能赔上。
直到此刻,柳月娥也没有意识到,陈宝祥正在做一件极度危险又热血爱国的事。
如果没有陈家米饭铺作为落脚点,这五个人来来回回,引起日本暗探的注意,那就麻烦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陈宝祥不知道这些英雄的名字,将来老街坊们谈论,他也插不上话。
济南人议论中日之战,往往吹得神乎其神,把太行山的英雄都吹成了马踏连营的赵子龙,在日本鬼子的地盘自由来去,不受约束,杀得鬼子哭爹喊娘。
陈宝祥默默的笑了,真正的英雄全都无名,那些被人记住的,不过是万里挑一。
就像的刚才四个枪手,彼此不认识,也不认识陈宝祥,但他们从各地赶来,聚集在小小的柴房里,也不用过多说话,就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干什么。
火车站方向,忽然响起零星的枪声,与此同时,老商埠南边山水沟的位置也开始响枪。
陈宝祥经历了这么多,明白这是八方面军声东击西之计。
等到敌人对这些枪响麻木,他们的行动也许就正式开始了。
他刚刚睡下,就有人敲响了屋门。
他开门出来,外面站着的是周军师。
“行动已经开始,大人物上了车,奔向火车站。现在不知道天皇的秘密列车是哪一辆,也不知道到没到济南,有些小道消息,十分混乱,不值得相信。”
陈宝祥立刻问:“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已经准备好了,杀鬼子,救济南。”
周军师淡淡地笑了:“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的四个枪手顺利就位,全都埋伏在高处,俯瞰着火车站的方向。我只想让你跟我走一趟,到站台东面的地窝子那边去,跟力工们的头目好好谈谈。你是济南人,在这方面占有优势,那些力工里面,也有青岛来的高手,我得向他们说清楚,大战发生之后,如果他们想参加,告诉他们地点,就能找到枪支武器。”
陈宝祥没有丝毫的迟疑,连忙点头,穿上衣服,跟着周军师出去。
后门的阴影里面还有两个人,他们就是周军师的保镖。
陈宝祥带路,四个人到了天桥下面,横穿过去,进入一大片地窝子。
他先找到了货台上的力工头目,按照周军师说的,找来了七个人。
几个人睡眼惺忪,可他们见到周军师的时候,双眼同时发亮:“这位难道是——”
人的名,树的影。
周军师多次上过韩长官、日本鬼子的通缉令,这些人在火车站天天看,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
周军师摆摆手:“我只是匆匆过客,到这里来看望大家。今天晚上有一起抗日行动,大约是在凌晨四点到上午八点之间,有一列火车来到济南,里面是日本的超级人物。假如我们抓到他,战局就会发生逆转。”
七个人听了,并没有显得极度高兴,而是忧心忡忡。
这才是聪明人,他们明白这件事有多麻烦,既然是大人物巡视,日本方面就派很多保镖跟随,所以这肯定不是好事,预示着一场战斗即将爆发。
陈宝祥看着一张张脏乎乎的脸,这些人隐藏在力工中间,隐藏时间久了,已经跟其他力工混为一谈,外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变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所以日本鬼子就算是整天跟他们面对面着站着,都不可能识别他们的真实身份。
“先生,如果我们开始行动,最终什么结果?你们太行山有没有可能,消灭火车站所有鬼子?”
周军师坦然地摇头:“这不是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完成了第一步,后续的工作就非常容易展开。”
其中一个力工哼了一声:“你说得轻巧,要想捕捉对方头领,不知道经过多少关卡。我们观察过很多次,日本高官到达济南,前后差不多有几十名保镖,五十步之内清场,任何人不准靠近。我们冒险前进,只会被打成蜂窝。”
这七个人从最低位的地方观察,当然觉得困难重重。
这一次就连陈宝祥都看得出,周军师带来的是覆盖整个济南城的大计划,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你们七个人如果能够参与行动,那就在天桥这边点起一把火,把鞭炮放在大铁桶里点燃,发出跟枪声近似的动静,日本鬼子就会分神。只要你们做这件事,其他的一概不用动,也不用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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