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又来了？”

    村长神色疲倦地望向面前的两名外来者，随意地背靠太师椅，语气中已然多了一丝不耐烦。

    旧小妞也从内厅出来，站在村长身旁，微笑着冲落落挥手，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朋友给出卖了。

    “落落，你和小妞出去玩，我和村长单聊。”

    两个小不点手牵手出门。

    村长也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味，坐姿回正，等待叶墨的下文。

    “旧日村村民的名字，很有意思。”

    “村长，与你同辈的姓名都以生字收尾。”

    “而旧日村目前只有两代人，其中的后代，并不是以某个特定的字划分，而是以生肖的顺序进行划分。”

    叶墨顿了顿，继续道：“而后代的名字，也能看出他们父辈在村中的地位。”

    “就以你旧仲生的后代来说，你的大儿子叫旧大丑，二儿子叫旧二丑，你的女儿叫旧小妞，无非就是给丑字加了个女字旁。”

    “那个猎户旧叔生有三个儿子，旧大寅、旧二寅、旧三寅。”

    “旧季生有两个女儿，旧小卯、旧二卯。”

    “他们的名字都是按照十二生肖的地支排列来决定的，也就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

    “可从辰龙开始，却隐去地支，改用生肖，倒也不冲突。”

    “但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巧合，而是旧日村严格的等级制度！”

    “以地支为名，高人一等，以生肖为名，矮人一头。”

    “那些生肖辈村民，被视作刍狗，甚至不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整个旧日村的实际掌权者有四人，你只是名义上的村长。”

    “生字辈的四人，以伯、仲、叔、季为兄弟排列的次序！”

    “你只是兄弟四人中的第二位！”

    “在你之上，还有一人，以恐怖手段控制着整个村庄！”

    “那个人！那个名字！那个罪恶的魁首！”

    叶墨沉声道：“旧伯生！”

    啪！！

    村长拍桌而起，怒斥道：“他不是罪恶！！！”

    叶墨见状，收拾所有的问责情绪，淡然笑道：“他当然不是罪恶。”

    “村长，请原谅我刚刚的语气。”

    “我知道你们在保护那个人，如果我只是说出名字，你未必会承认。”

    “两名生字辈守在村口，单就这一点而言，我就可以断定旧日村内部不会有什么大奸大恶，即便你们身陷囹圄，依旧愿意收留我这种迷路者，可见民风淳朴。”

    “落落和孩子们相处得很融洽，无论是地支为名，还是生肖为名。”

    “你们不该被困在这里，而我，或许能帮到你们。”

    村长闻言愣了愣，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着了这个外来者的道。

    “原来……你是为了激怒我。”

    村长重新坐了回去。

    “我刚刚的反驳，就是承认了旧日村里有“旧伯生”这个人。”

    “现在，我就算再否认，也于事无补了……”

    “可是，就算你知道了旧伯生的存在，又能怎么样？”

    “旧日村的事情，并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村长摇摇头，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毕竟也是一片好心……我就把旧日村和旧伯生的事情告诉你吧，你知道了，自然也就放弃了。”

    “我们村，有一件圣物。”

    “凡是长期接触圣物者，会逐渐遗忘一切，并走入迷雾，从此杳无音讯。”

    “同时，也会被所有人遗忘。”

    “圣物的影响不断扩大，如果放任其不管，所有村民都将在遗忘彼此之后，走入迷雾。”

    “所以，村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名村民去接触圣物，镇压圣物的影响，直至，遗忘并被遗忘……”

    “村子里的生字辈在最鼎盛时期有47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消耗得只剩下四人。”

    “当时，村子里的生肖辈都还小，再加上一部分人因为惧怕圣物，选择连夜逃离。”

    “那圣物是迷雾的源头，置身迷雾的人，唯有等到黑夜降临，才有希望走出迷雾。”

    “生字辈只剩下我们兄弟四人时，我的兄长，也是前任村长，你提起的那个名字。”

    “他找到我，并告诉我，如果村子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覆灭。”

    “他恳求我，以机关师的技艺，将他改造成不会逃离的机关人。”

    旧仲生闭上双眼，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做到了……”

    “我亲手将那个人的血肉置换成冰冷的铁皮，看着他走进圣物祭坛，至今，已经十一年了……”

    “这十一年里，圣物一直稳定，没有失控的极限，村民们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他没有出走祭坛，而我出于私心，让孩子们从小牢记他的存在。”

    “我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给孩子们。”

    “而是和孩子说：村子里的第172个成员，是他们的父母，并且，为了守护他们，至今看守着圣物。”

    叶墨恍然大悟。

    难怪生肖辈的村民对于村子的事情绝口不提。

    难怪旧小妞会两次纠正172这个数字。

    孩子们在用自己的方法，表达着对父辈、对英雄的敬重和守护！

    叶墨心情沉重之余，问道：“为什么不离开？既然那圣物只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旧仲生长叹一口气：“因为……还有奢望，与不舍。”

    “不舍得那些走入迷雾的故人。”

    “奢望着有一天，他们能在迷途中归来，带着过往的记忆……不，就算没有过往的记忆也好，只要安然归来就足够了。”

    “当然，也有另外的原因。”

    “我们也曾经尝试过将孩子们带到其他的安全之所，但都回到了村庄，其中也包括那些曾经意图逃离的村民……”

    “旧日村民就像是被圣物所绑定，无论是迷雾，还是黑夜，都无法逃出去。”

    “最后，不得不退回村子。”

    “前些年，因为孩子们都还小，再加上村中壮年战力损失严重，为了防止那些迷雾中、黑暗中的野兽闯入村庄，就设立了这高墙。”

    “如今，孩子们也逐渐长大，拥有了保护村庄的实力。”

    “祭坛那边有他在，也不会发生意外。”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们不需要帮助……带着你的女儿，离开吧。”

    叶墨点点头，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他显然不会就这样放弃，于是乎。

    “万一呢？”

    “机关人能坚持十一年，但能坚持第二个十一年吗？或者第三个？”

    “万一机关人坚持不住了，你要怎么办？”

    “再找一个人成为机关人？”

    “所以，为什么不给旧日村一个机会？当然，也是给我一个机会。”

    旧仲生皱眉，厉声训斥道：“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叶墨贼心不死，继续道：“为什么要拒绝？你不会有任何损失，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一旦成功，旧日村将摆脱永无天日的命运！你难道不想看孩子们活在阳光下吗？”

    旧仲生听到这里，沉默了。

    “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不行，你就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