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一步步朝她靠近。

    顾语柠都意外，她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畏惧，只有痛心。

    “杀了我，你就能从这里安然无恙逃走吗？”

    周扬走投无路，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我和妈，为陈静慧做事这么多年，现在她说不管，就不管我。”

    他无力地哭，“我只想好好当个演员，从小周月华就要求我演戏，她说这样才有钱，才能给爸爸治病。”

    “我装赌鬼，装颓废，我照做，只想能早日见到爸爸。”

    “我这么听话。”他朝她举着刀，歇斯底里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说话不算数！”

    刀尖直逼她的脖颈而来，她不得已后退。

    从他言语中，她隐约发现哪里不对劲。

    “你先冷静一下，你说的演戏是什么意思？”

    周扬对这个糟糕的人生已经无所谓了。

    他痛苦地摇头，“你在装什么？”

    顾语柠被他逼到了厨房橱柜处，退无可退。

    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装的？”

    周扬眼里杀机四溢，“周月华写的日记，你有核查过真伪吗？”

    “你只跟顾家老爷子做了亲子鉴定，和周家人做过吗？”

    顾语柠迷茫地望着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幸好后面是厨柜。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真相。

    连她的身世都像一个无底洞。

    怎么就突如其来，她在别人口中，就成了一只无家认领的流浪猫。

    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她麻木到不知道危险。

    周扬的手都在发颤，“周月华走得这么决绝，我都害怕去跟她做一个鉴定。”

    “因为她也是一个演员，我好害怕……她是在演一个妈妈。所以……”

    “我希望还是在演戏，所以周月华没有死；但我又好害怕全是戏，那样我曾拥有过的……弥足珍贵的亲情都是假象。”

    周扬握紧刀柄，哀恸着问她：“你懂吗？我好怕。”

    她眼眸猩红，心脏绞痛。

    他难以自制流下眼泪，语不成调，“我有时候想问，我到底是谁？”

    “我是周扬？还是陈静慧从小培养的一条听话的狗？”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她报复霍家的人。”

    顾语柠趁他崩溃大哭，一掌劈掉他手腕的刀子。

    周扬显然无心杀她，轻而易举就让她得逞。

    他只是讶异了一秒，依旧泣不成声。

    反倒蹲在地上，双手怀抱双膝，头紧紧埋在膝盖。

    刚才的洪水猛兽，全是假象，他更像是一个孩子。

    一个被“导师”培养成表演型人格的杰作。

    顾语柠很复杂地看着他，难以判断现在他的是否危险，不敢轻易同情。

    周扬哭着说：“周月华骗了我，她说最后一票，演一场火灾，放真火，她来善后，不会有伤亡。”

    “我不知道是真的大火，她死了，我给陈静慧打电话，那个女人说我杀了人，去自首吧。”

    她无法判断他是否又进入“演戏”模式，很惆怅地听他说着故事。

    一边稳住周扬，一边悄悄给张警官的手机发消息。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抱着侥幸心理的人。

    一次被刀架在脖子上，就不会再有第二次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更何况，今天霍炜霆在警局门口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肯定要活下去，幕后黑手还没受到惩罚，她不会死在她前面。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警方穿着便服，从窗户秘密进入，突袭抓捕了周扬。

    周扬一个措手不及，被警方戴上手铐，压制在她家地上。

    被捕的那刻，他还恶狠狠地瞪着她，“顾语柠，你背叛我！”

    “你们都背叛我！”

    他用力挣扎着，只会被警方一左一右控制得更紧。

    警方将几近癫狂的他从家里带走，他还大喊着：“顾语柠，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女警官留下来安抚她。

    “顾小姐，辛苦你了，受了不小惊吓吧？”

    顾语柠苍白一笑。

    女警官这才看见她脖颈有一道血痕，面色骤变。

    “你脖子受伤了。”

    顾语柠自己都没注意到痛，透过衣帽镜，这才看见脖子上的伤。

    “不碍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女警官关切，“他是不是对你进行过人身威胁？”

    “……”

    “虽然霍先生不希望我们过多打扰你，但有些调查还需要你的配合。”

    顾语柠：“我会尽力配合。”

    女警官执意要帮她处理伤口，简单聊了两句，她才离开。

    “顾小姐，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打张警官的也可以，我先走了。”

    女警官刚离开，霍炜霆就从电梯间出来。

    顾语柠看他着急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发生过什么。

    见她脖子上多了一条创可贴，握住她的肩膀，低头急问：“他怎么你了？”

    顾语柠伸手挡住受伤的地方，“没什么。”

    见她情绪很低沉，状态不好。

    霍炜霆陪她进去，把她抱在怀里。

    那一刻，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她才找到归属感。

    情不自禁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小声呜咽。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人好乱、好难受。”

    霍炜霆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难受就哭吧。”

    比起哭，她更觉得现在有多难得。

    霍炜霆正在经历的，比她要更难受吧？

    她都难以应对每天变化多端的真相，好似她曾经的记忆都失了真，早已被人悄悄改写。

    她活在别人编织好的剧本里，在“导师”的带领下，逐渐走向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这仅有的温存，茫然无助地问：“我们是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只是将她拥得更紧，“别担心，你有我。”

    这一声，你有我……

    就好像她被全世界都抛弃了，还有他陪伴。

    她的眼眶湿热。

    可是她不想让他一个人承担。

    这漫长的年月里，他承担了太多不属于他的“债务”，冥冥之中，背后那双无形的黑手，想他在深渊地狱中，永生永世过着替罪羊的生活。

    她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

    既然，她早就在陈静慧的剧本里，反击，就有她的一份。

    她抽泣一声，“我答应你。”

    他低头凝视她，她的眼中哀伤不复存在，含泪的眼眶好似有炙热的火焰在燃烧。

    她坚定道：“我会重启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