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能对这个教唆别人网赌的女人心软，她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

    周月华心有一丝惭愧。

    周扬那时候还小，但周月华是个成年人，她知道顾微微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孩子。

    顾微微虽然在昏迷中，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原来的她。作恶多端，周扬是真的恨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如果她还有生还的可能，她想对自己伤害过的人，说一声抱歉。

    但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她迷离的视线。

    周扬掏出了打火机，试了试火，故意把可燃物堆在床边。

    顾微微身体越发无力，听觉、视觉都变得麻木，眼前唯一一小片星星点点的光线，骤然变黑。

    黑幕落下，她的人生大抵就到这里，遗憾结束。

    人死前会有身体腾空的幻象，灵魂从本来的肉体抽离，身体轻松得好像可以飘起来。

    她朝着时光尽头的隧道走去，黑漆漆的一片，望不到彼岸。

    她回眸望去，来过的路上烈焰在燃烧，肆虐的火苗直穿云天。

    她看着霍英冬和奶奶被大火簇拥着，她绝望地哭喊、呼号，无论如何也喊不醒她们。

    灼热的气浪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涌来，就置身于火烧的炼狱中，焦炭的尸体味窜入她的鼻腔。

    火光冲天，势头猛烈，滚滚浓烟从高层的窗户一跃而出。

    她在无望的深渊中，看见一双手。

    周月华重新折返，一把将她拉起。

    “微微，快醒醒。”

    无情的大火在公寓内迅速蔓延，周月华很着急。

    她的意识涣散，没想过谋杀者还能有什么良心发现。

    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移到外面，大火的温度下降了一些，周围依旧炽热无比。

    仿佛不是太阳落山，是火球向她陨落。

    不知道周月华给她嗅了什么，她一下子被呛醒，猛地剧烈咳嗽。

    她在周月华怀里迷迷糊糊睁开眼，脸上已经被浓烟熏黑，快死的时刻根本顾不上所谓外表。

    周月华急忙说：“趁着火没蔓延到大门，你快跑。”

    也许是重生的希望从天临降，她不再是那个只顾自己死活的顾微微。

    即便嗓子被呛哑了，她看着被大火包围的房间，声嘶力竭问：“她们怎么办？”

    周月华一边向外推她，一边喊，“你先走，我来想办法。”

    顾微微看着眼前疯狂如魔般的烈火，在公寓里四处奔涌，连她瞳仁中都是熊熊火光。

    “你为什么要救我？”

    周月华来不及多说了，朝她痛喊，“你快走！快走！”

    “不，我和你一起救她们。”

    周月华一脸疲倦样，年年岁岁顷刻苍老。

    她累了，也醒了。

    “微微，对不起。你快走！”

    顾微微几乎是被她连拉带扯，推出大门。

    周月华没有一秒的犹豫，毫不眷恋锁上门。

    大门紧闭的那刻，顾微微失声哭喊——

    “妈！”

    “妈！”

    “妈！”

    一团大火猛然从关闭的门缝涌出，顾微微差点被烧到。

    她惊叫着退倒在地上。

    ……

    火势不妙，她一个人从消防通道走。

    用衣服捂住口鼻，她几乎是一边哭，一边走下楼梯。

    生怕再也见不到周月华。

    她刚走出楼道，只感觉头顶一阵炙热的风呼啸而过。

    她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携着火光的影子重重砸在地面上。

    ……

    消防车的警笛声响起。

    消防员从车上迅猛而下，在消防队长的指挥下，队员分散灭火。

    顾微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周遭的声音全然静默。

    恍恍惚惚，人影匆匆，或暗或明。

    她只能听见骨骼、胸腔震碎的声音，连带着烤焦的味道。

    毛骨悚然，血液一瞬上行，头顶充血欲裂。

    “啊！”

    她痛苦尖叫了一声，胸口剧烈抽痛。

    难以克制的抓狂，捂着胸口，不顾一切飞快往前跑。

    她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她感觉自己要和这个世界一起疯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躲到朋友家，眼神空洞，陷在沙发里。

    一闭上眼，就是漫天火光，和柏油路面流淌的血。

    周月华死时，目光望着天空，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可惜，她永远听不到了。

    朋友作为局外人，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也只能安慰她几句。

    早晨快6：30时，她麻痹的大脑才有些意识，打给了顾语柠。

    周扬跑得很快，她忍不住激动情绪，只能再顾语柠面前骂他。

    ……

    “顾小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女警官和顾语柠说话，她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她打开通话记录，查找到电话。

    “今天早晨6点27分，顾微微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女警官道：“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顾语柠给她打开通话记录。

    “顾小姐，她和你说了什么？”

    顾语柠迟疑了一下，她纠结着该不该说。

    霍炜霆正好推门进来，带着一身肃杀的气息。

    他身后跟着张警官。

    霍炜霆道：“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原本警局不打算放人，但是听上头说此人不简单。

    张警官只能作罢。

    临走时嘱咐顾语柠，“顾小姐，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顾语柠跟着霍炜霆离开，他们一前一后。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发生的原因。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现在也一样难过。

    霍英冬如果是他亲妹妹，她的去世，一定让他很心痛吧。

    “你都知道了？”

    霍炜霆转过身，眼底有哀伤，“你节哀顺变。”

    只是淡淡一句，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应该是谁安慰谁。

    他可能也失去了一位至亲。

    如果霍英冬是因周月华而死，作为她的女儿，自己应该更加惭愧。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顾语柠带着哭腔，极力忍住眼泪。

    他望向她的表情变得复杂难辨，眼底愈发冰冷，“与其说对不起，不如考虑下把项目交给鼎晟。”

    顾语柠看着他平静的样子，怔了怔。

    这个时候他还能想起项目，她发现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他究竟想利用这个项目做什么？

    她分明在那双无波的眸中，看到几分狠意。

    “我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霍炜霆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过程了，重点是陈静慧在挑衅。

    在销毁证据。

    在逼他出狠手。

    顾语柠从始至终都是无辜受害者，他不想让她再为此困扰。

    “语柠，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用因为她太伤心。”

    说得简单，她怎么能不伤心。

    周月华纵然是半路出来的生母，好歹也在顾家照顾自己这么多年。

    她是有感情的人，自然不能理解周月华的做法。

    “顾微微早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打来就是找周扬。我不住在霍宅，不知道你们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不能有个人明确告诉我一下，到底怎么了？霍英冬和她奶奶为什么会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