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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行
第十六章 离畅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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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知这锻造手法是黎家独有,桑邑无论如何都不会随意拿出来用,如今面对黎元青的质问,桑邑一时无从回答。

    回想之前在梦中度过的那段时间,那白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未透露姓名,既然不透露姓名,那大概是不愿他人知晓他的身份。桑邑只知道那间小屋是在泷山,却从未想过,那人竟是黎家的人,可若此人真存在于世间,那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跟随在黎元青身边的黎泽本就对桑邑的身份颇有不满,如今见到黎家的锻造术平白无故地到了他人手中,自是愤懑不已。

    黎泽见桑邑迟迟不肯回答,于是走上前来,拿起桑邑刚才刻好的模具,重重地放在桌上。

    “砰”的一声,泥土模具被砸出了一道裂痕。

    “偷艺,是要断手的。”黎泽说话时面色铁青,像是马上要亲自掌刀一样。

    黎泽旁边的其他弟子也都望着桑邑,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可桑邑此时却进退两难,这件事本就无法给一个合情合理的回答,谁会相信自己睡了一觉就学会了黎家的独有手艺,而且还是受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师所授?

    “师父,您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明天再讨论这件事儿?”一边的孙齐连忙圆场道。

    “这件事必须说明白,我们黎家人数虽然不多,仅有的几位长老,他们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但他们大多都不曾离开过泷山,更未收过外姓弟子。”黎元青说道,他端起手中的罐子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将罐子放在桌上,作为一族族长,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必须问清楚。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是离渊推荐过来的,难道离渊的身边有黎家的人?

    桑邑知道此番蒙混是混不过去了,犹豫了片刻,编了一个差不多能令人信服的谎言。

    他说自己幼年时跟着家父做生意曾去过一次泷山,在那边邂逅了一位大师,当时大师看他对锻造有兴趣,于是就教给他一些皮毛口诀,并且因为他是外姓人,所以他就始终未把真名告诉他,后来他就靠着这些口诀日日苦练,最终学会了其中的精髓。

    显然,黎泽和其他几个师兄弟们已经信了,脸上纷纷露出了一丝妒忌之色,毕竟桑邑做出来的东西比他们的好出不知道多少倍,就连黎泽也收敛了刚才的气焰,放下了手中的泥模,不屑地甩了甩了袖子道:“说到底,还是个外门弟子。”

    “那你可还记得你师父的相貌?”黎元青继续询问着。

    “时间太久,已经不记得了。”桑邑回答。

    听到少年的回答,黎元青心中的疑虑也消失了,既然与离渊无关他就放心,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家族,稍有差错可能会牵连所有黎家的人,他虽已经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但也不能让家族毁在自己的手中。

    出于万全的考虑,这次如果能回泷山,还是将这少年留在大都为好。毕竟自己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外姓的孙齐,但孙齐毕竟是泷山人,而这个少年则是实打实的大都人氏,且不说与离渊有没有关系,万一离渊不归还古卷,那他们泷山黎家和大都必然会水火不容,到时候不免多了些无端的麻烦,得不偿失。

    黎元青带着弟子们离开后,桑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件事撒了个谎就解决了,可自己心里却是一团乱麻,如今他更想知道他梦里的师父究竟是谁,如果他还能再见到他就好了,至少还能问一问,总比现在胡乱猜测要好许多。

    孙齐见桑邑始终沉默不语,于是走到桑邑旁边,一把揽过桑邑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请柬说道:“还有两天就是江悠的生辰了,你准备送她什么贺礼?说出来让孙爷参考参考?”

    被孙齐这么一问桑邑才想起来,前些天收到了江悠的请柬,是庆贺生辰的,江悠还特地叮嘱了让他们二人一定要来。

    实际上桑邑并不想参加,且不说他和江相之间的秘密,关键是他本人也不想与这大小姐再有太多接触,毕竟这江悠是有婚约的人,他作为普通朋友倒也作罢,但这江悠却分明是对自己有意的,他怎能看不出来,他只想趁着现在江悠对他只是稍有好感,未变成其他情感时,提早撇清关系。

    只是这孙齐却总想撮合他们两人,还成天说什么喝喜酒之类的话,让桑邑十分头疼。

    “什么!不去了?人家大小姐特地邀请你,你怎么能不去,就算是朋友也应当去道声祝贺呀。况且万一那天我们离开大都回泷山了,你可就见不到了!”孙齐听到桑邑不愿去的话立刻反驳道。

    “萍水相逢罢了。”桑邑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之前在江府也添了不少麻烦,主要是还有那六角古铜盒的事情。”

    “六角古铜盒你不是已经给他了吗。那盒子做得跟真的一样看不出来的,再说你去,是为了看江悠去了,又不是去参见他丞相爷,怕什么。”孙齐拍着胸脯道:“大不了孙爷给你当保镖,他江家人要对你不利,孙爷第一个就跟他没完。”

    “主要是……”桑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胸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感觉就像是胸口被什么利器划开的感觉,这几日里他总是出现这种感觉,起初他还没在意,但后来一次比一次厉害,今天却疼得他直冒冷汗。

    孙齐发现了桑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却发现桑邑嘴唇有些发紫,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你怎么了?”孙齐焦急地询问道。

    “我感觉……之前的伤口好像要裂开了……”桑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种濒死的窒息感接踵而至,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

    “怎么回事,你不说那些伤已经恢复了吗?”孙齐下意识地拉开桑邑胸前的衣服查看,却发现他的胸口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就像是被砍的剑伤。

    六角古铜盒?一定是六角古铜盒的问题,他虽然一早就知道这盒子有特殊力量,却没想过这神奇的力量会不会有副作用,眼看着桑邑现在的情况,分明就像是快要死掉一样,再不做些什么,一个大活人就要没了。

    “你做什么……”桑邑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孙齐匆忙就跑出了屋子,而他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六角古铜盒安静的放在自己的身边,胸口已经不疼了,而且那道红印也不见了。

    “算你小子命大,孙爷我就知道一定是这盒子的古怪!”孙齐见到桑邑醒了过来立刻走上前来说道。

    “这盒子是你拿过来的?快放回去,万一前辈发现盒子又丢了该寻你了。”桑邑起身拿起盒子想要还给孙齐。

    “可不行,没了这盒子,估计你小命儿就没了。”孙齐连忙阻止,“恐怕你身上的伤恢复没那么简单,一早就说这盒子邪性,果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如果孙爷我没猜错,你估计是离不开这盒子了。”

    “什么意思?”桑邑不解。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关于这六角古铜盒的传说吗?有一部分可是说这盒子会带来不幸的,孙爷我想呀,你在获救的同时,也受到了盒子本身的诅咒,一旦离开盒子太久,你的生命就会回到起点。”孙齐一板一眼的说道。

    “回到起点是什么意思?”桑邑继续追问。

    “就是你那天在江府大牢里实际上已经死了,但你的血渗透到了盒子里,可能触发了什么机关,启动了盒子里的诅咒,你虽然活了,但却与这六角古铜盒建立了某种联系。”孙齐大胆的推测着,虽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但也不无道理,不然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桑邑一想,自己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盒子确实不在自己身边,现在盒子回来了,身上的疼痛又消失了,这一切完全说得通。

    “可盒子不见了,到时候你怎么给前辈交代?”桑邑问道。

    “大不了就是受罚,再严重点就是被逐出师门,但这跟我兄弟的命比起来,不算什么。”孙齐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夸张,那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认真劲儿做得十分到位,倒是让桑邑感觉有些感动,但他知道孙齐的性格,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估计早就把自己骂了个遍,甚至估计在盘算着怎么从自己这里捞些补偿。

    当然桑邑已经有了更好的主意,既然他能做一个仿制品,就能再做出第二个。

    他们好不容易才赚回的那些银子最终还是保不住了。

    两天后,江府门口聚集了许多人。

    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宫里的达官贵人,虽说是祝贺生辰,但都知道,今日也是江悠和离畅把婚事彻底定下来的日子,门口站着几个腰宽体胖的老爷互相寒暄着,还有一些下人匆匆忙忙地把贺礼搬进院子。

    这不,离畅的车马也到了,就停在了江府门口,几个仆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个身着墨青色长衫,手拿铁扇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子下车后顿时吸引了周围一些女子的目光,男子面容英俊若流光白玉,点上两撇柳叶眉,描上一笔丹凤眼,眉宇间却还有着一股男子的刚毅,清风明月在他身侧做点缀都显得有些俗气了。

    来的人正是大都的太子离畅。

    这传言中离畅常年在外饱受风吹日晒,相貌也十分粗犷,如今见了本人却完全不像传闻中的不堪。

    离畅虽是习武练剑之人,举手投足却温文尔雅颇有礼数。

    一早就守在门口的下人们见到离畅,便立刻将他迎了进去,门口的那些个贵人老爷们也纷纷跟随着一同走进了府邸。

    与此同时,街角的一头,孙齐调侃着桑邑,明明嘴上说不来,身体却很诚实。

    桑邑本就不打算来,但谁知中途江悠又来信说,这次他们和亲的契物就是六角古铜盒,江相要将寻得的六角古铜盒交给离畅保管,盒子也作为两人成亲的媒介。

    他知道这六角古铜盒是假的,但江相他们却不知,桑邑一直担心假的六角古铜盒会不会穿帮,到时候出现大问题,所以最终还是来了。

    看到请柬,门口的下人也热情的将二人迎进了院子。

    走进江府大院,孙齐先是震惊了片刻,半天迈不动步子,主要是因为这府邸的规模几乎抵得上半个皇宫,孙齐还打趣说这丞相爷莫不是私藏了半个国库。

    府邸正门进来正对的是一个荷花池,左右两边各是回廊,通往里面的院落,举办宴会的屋子也从这边走。

    二人跟着人群,终于到了厅堂。

    厅堂里面人很多,却全都是陌生的面庞,两人在人群里找了一番,却没有见到江悠的影子,看来她还没有过来。

    孙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只橘子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嘀咕着,说这江府的排场还挺大,只是这吃食未免有些寒酸,桌上只有这些个橘子,都没有大鱼大肉上来。

    桑邑看着孙齐三句不离吃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还调侃孙齐这些日子又胖了一圈,再不减肥估计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模样的女子冲着两人走了过来。

    桑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正是之前为自己送药的小婉,她是江悠身边的丫头,应该是来替江悠传话来的。

    “小姐让你们去里屋详谈。”小婉小声的在二人耳边说道,然后引着二人去往里屋。

    两人到了屋里,透过帐子就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江悠,而江悠一见二人也突然露出了笑容,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桑邑的身边,露出了那双小虎牙,笑呵呵的拉着桑邑的胳膊让他坐下。

    “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好久!”江悠的语气中有些埋怨。

    “害,还不是桑邑他一直墨迹,给你选了半天礼物,不然孙爷我早就来了。”孙齐连声说道。

    “给我礼物?什么礼物呀!”江悠看着桑邑,似乎迫不及待的想看看。

    桑邑瞪了一眼孙齐,示意他多嘴,孙齐也见状立刻闭上了嘴巴,桑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木质的长盒子,样子十分精致,就是不知道是用来放什么的。

    “看到还不错,就买了,给你放簪子用。”桑邑把盒子递给了江悠。

    “簪子?你是说那支铜簪?”江悠说着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支铜簪,正是之前从桑邑那里拿来的,本来准备还给他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嗯。”桑邑点了点头,接过了江悠手中的簪子,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放在了木盒中,然后又交给了江悠。他原本是想把簪子拿回来的,但想了想还是送给她吧,毕竟这次宴会后估计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江悠接过木盒,脸上满是喜悦,这大概是她收到的最棒的礼物,说着又打开了盒子把那簪子戴在了头上,“果然你还是觉得这簪子我带着好看对吧!”

    桑邑没有回答,只是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

    一边的孙齐看到簪子,立刻就认出了是那支上古黑铜簪,没想到转来转去竟是被桑邑送给这个丫头了,不由一阵唏嘘,嘴里嘟囔着:“还说自己不喜欢这江家小姐,连这么宝贝的东西都送人家了……”

    桑邑回过头瞪了一眼孙齐,孙齐连忙用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了,桑邑,你知道吗,你之前拿的那个黑不溜秋的盒子原来叫六角古铜盒,我家居然也有一只!”江悠突然想起了正事,这次叫桑邑来,其实就是为了这盒子。

    听到这话,桑邑和孙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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