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一具毫无感情的木偶，木讷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表情茫然。

    叶璟祯依旧是冷淡的表情，重复着之前的话：“父皇，母后已经走了。”

    但云冉却眼尖的发现，他的眼尾是湿红的。

    叶苍岭突然脚步踉跄了几下，跌坐在地，但此时他的眼神已经慢慢的恢复了焦距，神情不再茫然。

    他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起身，对叶璟祯和云冉道：“你们两个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满是灰败，眼神虽然恢复了清明，但是却透着一股死气。

    “父皇注意身体，不要哀思过度，儿臣带云冉在莲台下面等。”叶璟祯道，牵着云冉的手从莲台另一侧，一步步走下莲花瓣石阶。

    叶苍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没有回话。

    此时，叶璟祯已经带着云冉背对着他，沿着石阶步下。

    叶苍岭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一指尖端锋利的发钗正被他握在手上。

    他挣扎着，颤巍巍的起身，双手撑在金丝楠木椁的边缘，望着冰棺中已经成为一具干尸的姜念，那是他的皇后，是他的爱人。

    突然，他抬起了手，一道寒光闪过，他将那发钗钗尾的尖端对准自己的胸口，猛地刺了进去。

    尖利的钗尾刺破了他层层叠叠的衣物，划破他的皮肤，殷红的血缓缓渗出。

    “对了，父皇。”走到石阶一半的叶璟祯突然停下了脚步，云冉也随着他的动作停下。

    凉薄淡漠的声音在幽暗静寂的墓室内响起：“儿臣和冉冉就要成婚了，届时还请父皇务必参加。”

    叶苍岭正在用力推进发钗的手猛地顿住，许是因为疼痛，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扭曲。

    发钗插进的不深，还未伤到要害，但茵茵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他胸前的衣物。

    “额！”

    一把将发钗拔出，叶苍岭用衣袖擦净上面的血迹，收进自己怀中。

    发钗是他方才从姜念的头上取下来的，鎏金镶玛瑙凤头钗，是当初封后时，他赐给姜念的。

    “景祯。”他望着已经步下莲台最后一级石阶的两人的背影，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

    叶璟祯脚步顿了一下，迈下最后一级石阶。

    “父皇……老了。”

    他小声嘟囔着：“你和云……叫什么来着？哦，云冉。”

    “你和云冉先行出去吧，叫高子扬等一等朕，朕要歇歇腿脚。”

    叶苍岭的声音苍老沙哑，带着一丝颤抖，叶璟祯和云冉都未多想，只觉他是因为太过思念姜念，再加上尸身腐化，才会如此。

    “好。”叶璟祯应了一声，依言带云冉离开了主墓室，先行出了陵寝。

    走时，交代了高子扬，带着叶苍岭一起出来。

    叶璟祯和云冉在陵寝外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高子扬就搀着叶苍岭出来了。

    叶苍岭整个人都十分不好，腿脚无力，脸色苍白的好像死人，说是被高子扬搀扶着，但他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了高子扬身上。

    “父皇，可还好？”叶璟祯问他。

    叶苍岭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高子扬道：“回殿下，太上皇没事，只是墓室里太冷了，咱们快些回去，请御医看看便好。”

    “嗯。”叶璟祯应了一声，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荒郊野岭的，只能快些回宫。

    一行人回到宫里已是傍晚，暮色降临。

    叶璟祯和云冉将叶苍岭送回了他的寝殿，又请了御医，说是有些风寒，开了些药，也没叫两人进去探望。

    叶璟祯便让那小太监进忠带话，嘱咐叶苍岭好好休息，带着云冉出宫，送她回山海楼。

    “小景哥哥，太上皇他是不是疯病好了？”马车上，云冉问道。

    叶璟祯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应当是吧。”

    看样子确实是清醒了。

    “那以后只要好好调理身体，应该就会好的吧。”

    “嗯。”叶璟祯回应着，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清醒之后的叶苍岭有些反常。

    看向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似乎都比之前缓和了些许，似乎……并没有那么厌恶他了。

    但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和云冉的婚事定下来了，三日之后，大婚。

    ……

    三天转瞬即逝。

    这日大早，云冉就被殷千岚给喊了起来。

    梳洗完毕之后，娘俩坐在妆奁之前，殷千岚亲自为她挽发。

    “你说这一转眼，都到了送你出门的时候了。”殷千岚手里捏着象牙梳，眼圈红红的。

    “当初我把你抱回来，就才那么大点。”

    铜镜内，映出云冉清丽秀美的脸庞，不艳不妖，却是端庄大方，属于耐看的那种美。

    “娘，这时间当然过的飞快，”云冉抿唇笑笑，“咱们来葵州城都多少年了，承喜都多大了？”

    “唉……”殷千岚忍不住的叹气，“娘还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就去靖安王府看我嘛，”云冉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小景哥哥很好的，你想住多久都行！”

    殷千岚将手上一根点翠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都要上娇了，还叫小景哥哥呢，该叫夫君了！”

    云冉双颊一红，微微垂眸，移开了望着铜镜的视线。

    知她是害羞了，殷千岚柔声笑笑，没再说话。

    帮她梳妆打扮完了，又去一旁的衣架子上，取来了一套刺绣精美的凤冠霞帔。

    金花八宝凤冠，云霞五彩帔肩，大红的颜色，上面缀着珠玉，绣着活灵活现的舞凤。

    “访仙绣楼送来的。”殷千岚笑道。

    云冉抚摸着上面针脚密实，绣工精美似巧夺天工的刺绣，啧啧赞叹：“三姐姐的手艺越发精妙了。”

    “花丫仔细着呢，从你和靖安王赐婚的时候起，就开始准备了。”

    云冉抚摸着那柔软丝滑的锦缎料子，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昨晚，她又做梦了。

    这回梦见的是龙腾凤舞，龙凤呈祥。

    在她的梦境里，一条金龙和锦凤双双起舞，被各种异兽围绕着。

    而那些异兽，一个个都似为它们庆祝一般。

    她还记得有一对青鸟，掀着一条缎带，那缎带上面写的是：秋水银堂鸳鸯比翼，天风玉宇鸾凤和声。

    好兆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