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陷入沉思。

    “那……我们什么时候带她回去？”

    沈青山面对这个问题，也找不到的合适的答案。

    但这个事情，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以免沈奶奶身体情况恶化之后，长途跋涉的怕是更危险。

    家里现在的情况，想贸然走开，也不现实，两个孩子现在上着学，他们工作也走不开。

    一时间，沈青山和林晚意都陷入了两方难抉择的地步。

    当初出来的时候，总觉得挣钱了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现在钱挣到了，却发现，生活中还是有那么多的无奈和没有抉择的办法。

    面对生老病死，谁也没办法阻止它的到来。

    而哪怕经济条件好了，现实中绊住手脚的约束，始终都在。

    沈青山拉着林晚意躺下，“好了，现在考虑这个也没个对策，这个事情得大家一起商量出个结果，我们俩在这瞎想也无济于事，奶奶现在的情况也还好，等过两天杨过他们从国外回来了，统一开个会商量一下。”

    “嗯。”

    林晚意声音闷闷的。

    随后想到小刘的事情，问沈青山。

    “小刘这事儿怎么样？”

    沈青山回答道：“今天下班的时候，我带他去见了领导，至于他能不能抓到彭建树的小辫子，把他按住，得明天才有结果。”

    其实沈青山觉得，仅凭小刘的一面之词，想按倒彭建树可能性不大，彭建树在科研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直没出事，显然是有自己的手段，或者说某位领导是他后面的靠山。

    没有确切的证据，怕是无用功。

    不过这事儿他已经跟小刘全部说过了，他还是坚持要举报，那他也不可能还拦着。

    事情如何，明天大概就知道了。

    翌日。

    沈青山早上八点到了科研部。

    办公室里气压极低，平时早上唠嗑聊天的人今天都格外沉默。

    张霖从楼上开完会下来，看见沈青山时给他招了招手，两人去了天台上。

    “小刘实名举报彭建树。”

    沈青山淡声应了声。

    张霖点了支烟，看向毫不意外的沈青山，道：“你知道这事儿？”

    “知道，人是我带到领导面前的。”

    张霖听见这话，把刚点的烟吐了。

    “沈青山，你糊涂啊！”

    “这话怎么说？”

    张霖站在原地张了嘴又合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道彭建树在科研部呆了多少年吗？整整二十五年了！除了那四个领导，就数他资历最深，你觉得他没点本事，就他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样子，能一步步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吗？”

    沈青山站在原地，“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张霖不明白反问回去。

    “所以，他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张进就能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若不是我和晚意遇到了小刘，小刘也早就死了，现在小刘的妹妹又被他当做筹码送给了别人，这些人……就因为无权无势，就活该被彭建树这样对待吗？”

    张霖一时无言。

    沈青山借着地势远望着科研部的四周。

    这些年，经济发展起来了。

    周围也有了一些高楼，路上各色各样的车，人来人往的。

    而他们所在的科研部，更像是城市中的一抹高墙。

    他们本该是推动着社会发展的村庄，可现在，他们墙上的人却起了贪念，开始啃食他们内部了。

    一旦墙倒，皆是受影响的，难道只会是他们墙上的人吗？

    “张霖，其实我早就厌倦了在科研部的日子。”

    “这里的人，丝毫没有当初基地里的人纯粹，那时候的我们，只想着怎么研究，怎么解决问题，怎么靠自己的力量建设出真正属于我们国家的洲际导弹。”

    “在基地的那些人，不为钱，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能让我们国家在世界上扬眉吐气，告诉别人，我们站起来，我们也有自己的国防力量，我们不再是轻易挨打的一方了。”

    “当初来科研部的时候，我以为遇到的会是更加愿意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的人，这几年，我却在一个打着为国家做贡献的团体里，见证了人性的扭曲和自私，甚至见证了一些领导，面对这样的行为的不作为。”

    “讲真的，我对这个地方，如今只剩失望了。”

    张霖听了沈青山的话，眼神里的情绪明明灭灭。

    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受。

    可社会如此，他能怎么办，他们能怎么办？

    难道他们坚持初心，就能要求别人坚持初心吗？

    沈青山转身看向张霖。

    “兄弟，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或许，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儿了。”

    离开？

    “你要去哪？”

    “回去，回黑省去。”

    张霖：“黑省？你老家？你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不想在这边呆，你可以继续投身项目里啊，你的能力，放在项目里才是最合适的。”

    沈青山摇了摇头。

    “不了，回去也能做自己想做的，没准还能帮助家乡做做贡献。”

    沈青山是真的对科研部失望透顶了。

    哪怕是项目……他也不想参与进去了。

    一个坚持不到最后的项目，加入进去意义在哪？

    沈青山看向张霖，问了一句。

    “小刘现在情况怎么样？”

    “彭建树压根不认，甚至把所有事情推到了小刘一个人身上，人已经昨夜就被带走了。”

    沈青山忍不住冷笑一声。

    “没一个领导站出来吗？”

    张霖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的摇了摇头。

    从天台上下去后，沈青山刚回办公室，梁工就特意过来了。

    “聊聊？”

    梁工坐在沈青山办公室桌对面，沈青山起身将办公室门关上，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小刘是你救的？人也是你昨天带到领导面前的？”

    梁工开门见山问。

    “嗯。”

    沈青山也不避讳的回答。

    梁工对于这个回答，也不意外。

    除了沈青山会这么干，也不可能有人会这样了。

    梁工叹了口气，“你呀，跟你老师一样直诚。”

    说起胡教授，沈青山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胡教授前两年参加项目的时候，因故去世。

    他本来是想继承他的遗志，继续为国家做贡献，为社会做贡献。

    可这些年，人性却让他觉得，有时候自己的付出，显得是那么的廉价，那么的一文不值。

    梁工想到胡教授，也是在婉叹。

    “老胡这一辈子，就投奔在项目上了，也没成个家，也没留个后，把你是当亲儿子看的，你进科研部的时候，他三番两次给我打招呼，要我照顾好你，别让你受了委屈。”

    “或许是太了解你的性子了，早早跟我打了招呼，说你这人跟他年轻时候一样，认死理，宁愿得罪人也要个公道。”

    “还真给他说中了，你啊，跟他年轻的时候的确就是一模一样。”

    梁工说起胡教授，脸上带着笑。

    但想到老友去世的样子，笑容却像是变成了哭脸。

    “青山，你想要公道，方法有很多种，这种硬碰硬的方式，是最不可取的，你年轻，在科研部脚跟才站稳，你就想去撼动里面早就盘根错枝稳稳当当的一棵大树，这就跟鸡蛋碰石头一样。”

    “这一次的记性，你要记住一辈子。”

    “面对比你实力强，比你资历深厚的人，有时候隐忍蛰伏，远比你硬碰硬把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有用的多。”

    梁工手里拿出一叠文件和一支录音笔递给沈青山。

    “这个东西或许会对你有帮助，别怪梁叔全程没帮你什么，我只是希望，通过这件事，你能成长起来，比你那个老师要成长的快一点，瞧你老师，就是年轻的时候太认死理，到最后……也没几个知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