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点说，沈大海确实是要乐疯了。

    捂着尾椎骨的位置他摸摸索索的从地上站起来，朝着老爷子乐出了一口大白牙。

    他嘱咐般道：“爹，你今天可别睡觉啊，有好事，睡着了可就赶不上了。”

    说完，也不等老爷子能不能听进心里去，整个人一瘸一拐的就跑了出去。

    “老三，你快和我说说，你是看着他人影了还是谁在近边遇见他了？”

    背影风风火火的看得沈老头一头的雾水。

    沈老头扯个脖子跟着凑热闹：“遇着谁了？”

    沈大海头也不回：“老二！”

    沈老头：“哦，老二下地回来啦？”

    ……

    东屋里。

    一堆人被沈三河聚在一块儿，见人还挺齐，沈三河清清嗓子朝众人宣布道：“告诉同志们一个好消息，王八已经露头啦！”

    沈锦正喝水呢，闻言直接呛咳出声。

    蔡老太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

    沈三河：“哦，就是我派出去侦查情况的同志今早上跟我汇报，说在县城遇见疑似沈二湖的要饭的了。”

    沈大海愣了一下：“你都派人派到县城去了？”

    这个倒没有，沈三河有些不好意思：“咳，碰巧，他今天碰巧进城办点事，平时就在村口帮我扫一眼，谁知道点子就是这么寸，今个儿进城今个儿就遇见了。”

    沈三河大手一挥：“但是啊，咱话得先说在前头，我派的那人他没把话说死，他就说看着像沈二湖，不一定就是沈二湖。”

    沈大海急了：“咋不一定呢？”

    好不容易看见曙光了，这咋一句话也要给他泼个凉水呢？

    “大哥你先别急啊。”沈三河无奈，“我刚不是说了嘛，那人看见个要饭的长得像沈二湖。”

    “那可是个要饭的，你说沈二湖混得再差……他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在沈三河的印象里，他这个二哥可一直都是个体面人。

    所以别说帮忙通风报信的村里人不敢确认了，就连沈三河一开始听完，他都不敢确定。

    沈锦沉吟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二伯和胡果私奔的时候虽然把二房家里的钱全卷跑了。”

    “可就二伯那好高骛远，好逸恶劳的性格，要是没有稳定工作，那些钱肯定不禁花。”

    “这钱要是花没了……他不要饭谁要饭？”

    这个年代也不像后世，拿上身份证哪都能跑，这时候去哪可是要开介绍信和证明的。

    沈二湖当时私奔得潇洒，等把手头钱花光了，作为黑户想找个工作肯定也哪哪都不能收他，那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锦：“三伯，你派的人看见胡果没？要是看见胡果在沈二湖旁边要饭，那还有啥可怀疑的，肯定是他俩准没错了。”

    “说得就是这个呢！”沈三河就跟终于有人找到了盲点一样，激动道，“问题就在这儿，我派去的人他在那要饭的附近蹲了挺长时间，都没看见个女的陪着要饭。”

    “实在蹲不住了，回来跟我通风报信来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貌似王八要落网了，但不确定是不是我们要钓的王八。”

    蔡老太无语：“再托人过去看看不就得了？反正都到县里边要饭了，在别地方要饭咱找不着，在县里边要饭那不一找就能找着？”

    县里才多大点地方，要饭肯定在人多的地方要啊，什么供销社门口、国营厂门口、国营饭店门口……数来数去不就那几个地方人多？

    多好找。

    沈三河得意：“托人找了，我还特意去让人通知有仓去了。”

    话落，一屋子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沈大海倒吸了一口气：“老三，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啊！”

    他那有仓侄子是啥性格？

    那是火气上来都敢拎柴刀砍人的狠人！

    当初沈二湖和胡果搞破鞋被发现了，沈有仓就给了沈二湖一柴刀。

    后来沈二湖和胡果私奔跑了，给家里留下那么一个大烂摊子，为了让日子好过沈有仓甚至都跑去当倒插门女婿了。

    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出来沈有仓能多恨他爹。

    县里要饭的那个要不是沈二湖还好，沈二湖狗命还能留得住，可要真是沈二湖……沈二湖性命危矣啊！

    沈锦也嘶了一声，下意识脱口而出：“大逃杀啊。”

    现在的情况就是沈三河不仅派了村里人去找沈二湖，还特意拱火通知了沈有仓。

    这不就代表接下来沈有仓会和村里人一块儿游走在县里的街道上‘搜捕’沈二湖？

    假如那个要饭的确实是沈二湖，那他被村里人先一步找到认出来还好，顶大天了也就是丢个脸，至少小命无虞。

    可一旦他被他二儿子沈有仓先找着且认出来了……啧，活脱脱的一出大逃杀啊。

    沈二湖要是运气不好，落到沈有仓手里了，那可要遭老罪咯！

    沈三河面上的得意更是明显：“但是大哥你放心，我虽然让人通知有仓了，可我也特意让人嘱咐有仓别冲动了。”

    “有仓媳妇都怀上了，他现在性子和以前不一样，真遇上沈二湖了顶大天了是打沈二湖一顿，动刀子现在是肯定不能再动了。”

    “毕竟为了个沈二湖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有仓现在心里有谱。”

    沈三河之所以特意给沈大海解释这个，就是在特意告诉沈大海放心。

    沈二湖这一次再严重不能丢命，只要人不死，日后老爷子就还得沈二湖管。

    一点不耽误沈大海的事儿。

    沈大海：“……老三，该说不说你现在是真狠，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你这是想先要他半条命之后再让他拿剩下那半条命当牛做马啊。”

    以前老地主都不这么杀人诛心啊。

    沈三河摸摸鼻子：“大哥，我也不想的，可谁让当初沈二湖带女人私奔的时候一并卷了的还有我家的钱呢。”

    “给我媳妇气得在炕上躺了半个月，他先对不住我，那就别怪我算计他了，总得让我出口气吧。”

    说着，他心情大好：“我都不敢想象县里边现在能有多热闹！”

    ……

    “阿嚏！”

    国营饭店附近，一个浑身脏兮兮穿得破破烂烂的男人蜷缩着推了下面前的碗。

    不是别人，正是被沈家人凑一块儿热烈讨论的沈二湖。

    历时这么长时间，他东躲西藏的躲避检票，饿了就顺手摸点别人带的吃的，一路含辛茹苦可算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可即使回家的心再迫切，低头看看自己的穿衣打扮……一辈子在家里和村里要脸的沈二湖到底没舍下脸直接回家。

    他要是这个形象回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外边混得不好，那他哪怕继承了老爷子的遗产心里怕是也不得劲儿。

    与其要在心里留一辈子的疙瘩，他莫不如要饭要点钱，最起码能让他把衣服换了把外表拾掇立整。

    只要面上看不出啥，等他回去之后不就是他说啥是啥？

    他咋吹村里人咋羡慕？

    心里正计划得好好的，眼前的碗里忽然被人扔了一张大团结。

    沈二湖眼睛一亮，立马把钱抓到手里，动作丝滑的就要给面前的‘冤大头’磕头。

    却不想下一秒，‘冤大头’开口了，还是他听着耳熟的声音……

    冤大头说：“爹，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