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我和刘文龙蹲在刘家大门口，密切关注着街上的动静。

    好在刘家地处街心，蹲在大门口就能看见整条街的动向。

    天一擦黑，街上行人稀疏。

    肉眼所见的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脸色苍白。

    时钟滴答，午夜逐渐临近。

    街灯熄灭，小镇不比大城市，每到这时都会熄灯。

    只有路旁间或闪烁的霓虹灯，和路口的红绿灯、探头等，提供些微光。

    按照本地习俗，最近有家人去世的人家，纷纷端出火盆在各家门口烧冥币给逝去的亲人。

    呼！

    莫名一阵阴风吹过。

    烟灰如薄雪飘扬。

    有人开始幽幽地哭泣，压抑着，不敢放声大哭。

    这反而更加渲染了一种可怕的氛围，压抑、恐怖。

    就连我和刘文龙，都不敢自由呼吸，吸一口气，憋一阵子，再小心翼翼吸一口气。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招来恶鬼缠身。

    空气是阴冷凛冽的，我在目睹这一幕幕人间悲剧。

    没看见死者，但我看见生者的哀思。

    烧纸持续了半小时左右，12点的钟声敲响。

    突然所有人都回到各自家里，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火盆里或明或暗的灰烬，和天空飘扬的纸灰。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放慢了时间，

    叭叭！

    突然一声喇叭响打破了这份死寂，紧跟着是一束车灯摇晃，从遥远的街那边缓缓而来。

    我和刘文龙同时转头，彼此相望，齐声道：“来了！”

    刘文龙速度更快，他一骨碌站起来飞奔向法坛。

    我也急忙上前帮忙，俩人合力把法坛桌抬出去，放在门口稍前方，堵在路正中。

    咚、咚、咚！

    房子里传来脚步声，很缓慢沉重，听着像是拐杖点地的声音。

    我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楼梯，没人。

    今天刘家只有父子俩，早早就上楼去了。

    刘小六就不提了，刘土根可是不会下来的，那么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我的幻觉吗？

    仔细听，又消失了，好像的确是幻觉。

    刘文龙早已换上道袍，一身浩然正气矗立于天地之间，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他手持法器，盯着灵车驶来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九气青天，明星大神。焕照东乡，洞耀九门……九天符命，摄龙真传，普天安镇，我得飞天！”

    唰！

    他手一抖，几张符纸燃起，在通红的火焰中化为飞灰。

    刹那间，天地之间阴气渐淡，灵车带来的恐怖也随之变弱。

    有那么一会儿，我感觉它好像停下来，有点怕。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灵车再次加速，疯狂按喇叭。

    黢黑的街尽头，我看到坐在车内的鬼绿油油的面庞。

    刘文龙脚踏罡步，手指如剑，往前点了三下，砰砰砰，三簇火苗凭空而生，在距离地面十多公分的空中停滞。

    我手持桃木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也是他的安排。

    在这方面，我得听他的，毕竟刘文龙从小入道门，比我懂得多。

    我想帮忙，怕帮倒忙。

    不过此刻，我明显感受到他的压力。

    周围阴森之气再次上升，冷飕飕的。

    玻璃上，也结了雾水，一股股往下淌。

    刘文龙也是，汗水打湿了后背，汗珠子顺着发髻流下来。

    我禁不住捏诀，忍着身体的不适，紧盯前方。

    虽说殿后，需要时我随时可以冲上去。

    “邪祟停下！”

    刘文龙面对那台灵车，大喝一声，声若洪钟。

    灵车果真停下来，再次安静。

    轰、轰！

    不到三秒钟，灵车发动，声势骇人。

    我远远看到灵车屁股冒烟，脑袋一紧，不妙的感觉爬满心头。

    “文龙你小心点。”

    说罢和他并排站着。

    他却跨出一步，再次把我挡下，并跟我说了句话。

    “尧哥儿，等灵车的事解决后，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行，我请你喝酒。”

    “嗯。”

    轰！

    灵车飞驰而至，狠狠撞向三簇火苗。

    轰！

    这一次不是马达声，而是灵车撞到火苗所发出的声音。

    那火苗也不再是火苗，砰一下蹿起老高，形成一道防火墙。

    车撞到火墙，仿佛撞到巨石上，直接逼停并反弹回去，再次熄火。

    而遭受撞击之后，那三簇火苗光明明显暗淡，剩下的不到一成。

    刘文龙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狗日的，这么厉害！”

    他忍不住骂了句。

    我扶着他，刚想说句什么，那边车子忽然再次启动，声势不减。

    我俩都吓一跳。

    刚才刘文龙甩出三把火，已经是他看家的本事，我都是第一次见。

    刘文龙内伤，噗地吐出一口血。

    他手往嘴上一抓，手指沾血在掌心画了道符，头也不回地说：“尧哥儿，一会儿你见机行事。”

    “嗯，放心，好兄弟背靠背，就算是死，我也给你垫背。”我热泪盈眶。

    这年头，能有个同生共死的朋友容易吗？

    “不，你见机不对就跑！在家等着，沈旎会回来找你的。”

    而那台车，依旧在接近。

    咣当！

    隔壁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僵尸一般走出来。

    紧跟着对面一扇门打开，旁边又一扇门打开。

    每一扇打开的门内，都有道缓慢行走的身影。

    他们目光呆滞，关节几乎不弯曲，一步步往前走。

    最先走出门的那个，突然转弯，直直朝灵车走去。

    “糟了，这些不是活人，是活人的魂魄，灵车在收魂！尧哥儿，你快拦住他们，我搞灵车！”

    刘文龙说罢一个箭步冲出去，直接和灵车杠上。

    他冲到灵车跟前，肉身阻拦。

    我也急眼了。

    灵车收魂，不管是为什么，总归不是好事。

    我甚至怀疑，这就跟特么修仙似的，让它收的越多，死的人越多，它就越难缠。

    我冲到那人跟前，一把抓起他胳膊。

    那人的手臂冰冷，果然不是活人。

    他停下来，缓缓转头看我。

    眼神空洞地盯着我，忽然张大嘴巴尖啸起来，

    其他的魂魄也跟着尖啸，声音如锥般刺耳。

    咚咚、咚咚！

    身后屋内传来脚步声，我抽空回头一看，妈呀，刘土根也走出来，手里拄着拐杖，可他步伐很矫健，明显不需要拐杖。

    那不是刘土根，而是刘土根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