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林辰睡得特别香甜，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声把他吵醒。

    林辰痛苦地揉了揉脑袋，接起了电话，是周海洋打来的。

    “小林，我和徐镇长在张老三饭店，你快过来吃早饭！”

    林辰一下子跳起来，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要有转机了！

    林辰洗了两把脸，冲下楼去，开着车直奔张老三饭店。

    镇政府隔张老三饭店只有七八百米，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林辰第一眼就看到孙青海那辆黑色奔驰。

    周海洋的私家车停在旁边。

    林辰来不及多想，下车就冲了进去。

    小张老三笑着说：“林主任来了？徐镇长他们在包间等你。”

    林辰应了一声，说：“我自己过去。”

    林辰七拐八拐进了包间。包间里烟雾缭绕，坐着三个人：徐胜涛、周海洋、孙青海。中间桌子上，摆着一盆油条、一盆豆浆、三碗豆浆、一盘腌萝卜条和一盘腌花生米芹菜。每人面前一个烟灰缸，里面挤满了烟蒂。

    林辰一进包间就呛得咳嗽起来，孙青海站起来，笑着说：“林主任来了？”然后起身要打开窗户。

    徐胜涛不满地瞅了瞅孙青海：“后面就是大街，别开窗。”孙青海讪讪地坐下。

    林辰迟疑了一下，没有客气，坐到他们中间。徐胜涛、周海洋都是眼圈发黑，周海洋呵欠连天。

    徐胜涛把一碗豆浆推到林辰面前，然后又抽出一支烟点上，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林辰注意到，钱万胜抽红色中华，徐胜涛抽白色泰山，一直如此。

    “没劲！抽这烟没意思！”徐胜涛突然把手中的烟扔进烟灰缸，从包里拿出一盒中华。

    “小林，昨天晚上那两条烟，回头给你。今天找你来，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海洋，你给小林说说。”徐胜涛示意了一下周海洋，继续抽烟。

    周海洋用中指敲着桌面：“小林，孙老板矿上连续出事，你可能没认识到严重性。安全生产,重压千斤！你也去过县纪委了，根据现在的调查结果，已经认定是孙老板私自开工，你们安监办失职，连累着徐镇长吃瓜落！”

    “我——”林辰刚要说什么，又被周海洋打断了。

    “我和徐镇长是多年的同学，铁哥们，我知道徐镇长的为人，他宁愿自己背处分，也要维护班子的团结。可——这是因小失大呀！”

    “如果按现在的情况发展，对你们都没有好处。徐镇长无非挪个窝，但还是正科级，只是耽误两年而已；孙老板，你私自开工，酿成事故，恐怕不只是罚款这么简单的吧！我问过公安的朋友了，搞不好要蹲监狱！”

    “我懂，我懂......”孙青海的汗流了下来，“刚出事时，钱书记就把他批示的复印件要了回去，说让我放心，最多罚款了事。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也找人打听过了，仅仅罚款过不了关......”

    “还有你，小林，你刚工作没几年，这几天处理结果下来，轻则背个处分，重则扫地出门。这一辈子就完了！你怎么对得起父母？”

    林辰点点头，说：“周镇长，我都懂，可您说怎么办？”

    周海洋说：“上午有个班子扩大会，徐镇长通报青山矿井坍塌事故情况，这个会上，需要孙老板和小林你们两个人自证清白。”

    林辰恍然大悟，昨天晚上自己告诉徐胜涛看见钱书记批示后，徐胜涛一晚上没闲着，先是找了周海洋，然后两个人又一起做通了孙青海的工作。

    在班子扩大会上直杠钱书记？那可是要有巨大的勇气。如果徐镇长成功了，并且上位，那自己就是徐镇长的红人；如果失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孙青海发话了：“徐镇长、周镇长，还是咱们提前说好的，我只证明钱书记有批示，其他的我不会说......”

    “这个没问题，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徐胜涛痛快地答应。

    林辰依旧沉默。

    见林辰沉默，周海洋继续解释：“我们要的是让钱万胜承认他有批示，如果他承认了，徐镇长会去向县主要领导汇报，这事故责任就和小林你毫无关系，孙老板这里责任也轻了许多；即便他不承认，有你们两个人证，他也赖不掉。之所以要在会上揭开，是为了防止他不承认，所以要在会上造势，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并且传遍全县上下，这样他即便想掩盖也掩盖不住。”

    周海洋看子徐胜涛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这是阳谋，不是阴谋。”

    林辰在快速思索着：一边是继续跟着党委书记，最好的可能是处分，最坏的结局是下岗；一边是跟着镇长，最好的可能是免于处分，最坏的结局是无法在大山镇立足.....

    林辰又看了徐胜涛一眼，他头顶官运依旧很浓。

    林辰脑海里出现钱万胜和徐胜涛的官运对比，这意味着什么？难道钱万胜职务要受影响，而徐胜涛安然无恙？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钱万胜批条子最终会东窗事发吗？或者，是因为徐胜涛后面有人？

    一定是的！林辰想起徐胜涛一直在县政府工作，县长王亮到任后，徐胜涛才下来当的镇长。徐胜涛年轻有为，前进的空间很大。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次选择跟定徐胜涛，不但可以免除处分，而且只要徐胜涛仕途一帆风顺，自己也可顺风顺水，和黄珊珊的距离会越来越近！

    林辰心中的天平倾向徐胜涛，他相信官运的暗示，更有心底浮起的正义和发自内心的不满。

    他想起徐胜涛冒雨下矿井，头顶的小石块从上面掉下；钱万胜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水吐着烟圈；他想起王海祥作为安监办主任，一出事就休病假逃避责任，而自己天天上班下矿还还要受处分......

    妈的，这个世界凭什么让干活的老实人吃亏！凭什么又要流汗又要流泪！老子就实话实说！什么是初心？实事求是就是初心！

    赌一把！林辰看着徐胜涛，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豆浆，与徐胜涛和周海洋一碰，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