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这天，当孙一凡的车到了清河市中院门前时，就被一群记者围住了。

    “孙区长，请问你为什么要亲自出庭？”

    “你为什么不安排其他人应诉呢？请给我们讲讲原因好吗？”

    孙一凡整理了一下衣服，面对记者微笑着侃侃而谈。

    “记者朋友们，民告官并不稀奇，但民告官案件中，政府机关败诉却很常见。为此，上级提出了’两降一升’的要求，要求降低行政复议行政机关被纠错率、行政诉讼行政机关败诉率，提升行政诉讼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率。这是贯彻落实中央重大法治建设决策部署的需要，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需要，是建设一流法治化营商环境的需要。”

    “我作为市北区政府负责人，积极履行法治政府建设第一责任人职责，示范带头参与行政诉讼案件出庭工作，这是我们清河市法治政府建设的需要，也是一名公务人员应尽的责任。”

    记者又问：“你问你是否担心会败诉？”

    孙一凡自信地说：“我相信法律，相信公平正义。”

    “更何况，我们聘请了两位著名的律师。”

    “张律师，赵律师，极其擅长行政诉讼案件的应诉，在业界很有名气。张律师还曾获得‘全国十大优秀律师人物’称号，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采访他们。”

    孙一凡说完，向记者们挥了挥手，从容不迫地向法庭内走去。

    记者又把两个律师围了起来。

    “张律师，赵律师，请讲一下今天这件官司的胜率有多少？”

    “对啊，清河市能赢得了王家村吗？”

    张律师摆弄了一下发型，自信满满地说：

    “集清河市之律政力量，对付一个小小的王家村，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

    “我们有丰富的应诉经验，有强大的后援团。而王家村呢？出庭的是两个农民，他们种果树的经验倒是比我们丰富多了！”

    “还有一个乡镇干部，听说大学毕业没几年，学的也不是法律，而是经济管理！”

    “我非常不理解的是，什么时间开始，没学法律的阿猫阿狗也能上法庭代理案件了！”

    “这是对我们法律人的嘲笑和抹黑，是我们法律人的耻辱！”

    张律师刚刚说到这里，记者们突然散了开来。

    “你们别走，我还没讲完！”

    张律师大声说着。

    那些记者们丝毫不再理睬张律师，而是喊着：“来了来了！通海县的起诉人来了！”

    “真是两个农民唉......”

    “那个年轻人，就是林辰吧？”

    “俩农民加一法盲，能战胜我们清河市的大律师吗？”

    记者们又把林辰和王大强、王培根和另一个年轻人围了起来，这个年轻人便是林辰方面的律师。

    “林主任，请讲一下，你对今天的有信心吗？”

    林辰微笑着说：

    “非常有信心，因为我们国家的核心价值观就包括‘公正’和‘法治’。”

    “我们事实充分，证据确凿，我们一定会胜的。”

    林辰边说边走入法庭。

    因为是公开审理，审判厅内座无虚席。

    审判长和审判员步入法庭，宣布开庭

    双方围绕市北区垃圾填埋场审批流程是否合理，选址是否符合环保要求，垃圾场和生态园谁先谁后等核心问题展开争论。

    经过了法庭调查、法庭辩论，审判长询问双方是否同意调解，双方都表示不同意。

    结束了激烈的法庭交锋，在最后陈述环节，林辰作了最后陈述：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开庭之前，网络上已经将此次普通的诉讼案件炒得沸沸扬扬，这次我们大山镇王家村村民诉市北区人民政府，是不是如网上所言，是两个市之间的对诀，是城市与农村的对诀，我没有回答他们。现在到了法庭最后陈述阶段，我想说，这次行政诉讼，归根到底，是要请各位法官来断定，是城市人的拉撒重要，还是我们农村人的吃喝重要！”

    “当然是我们的拉撒重要，城里人生活的高质量必须保证，这个土老包子懂得什么。”坐在旁听席上的两个女孩，正用厌恶的眼光看着林辰，她们正是跟着陈教授到王家村管区做旅游规划的杜英和宋丽。

    毕业后，她们进了某旅游网站，专门负责美食和旅游景点打卡宣传。

    “对，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这次诉讼，他们大山镇一定要败，清河市要加油，帮我们出口气。”

    “嗯，头儿让来听听这个案子，我觉得真没什么可写的，清河市肯定赢定了。在清河市暗访完，咱们再去通海县吧。”

    “好，还是你有思路，头儿让咱们暗访美食涉及的卫生安全事件，你竟然能想到利用苹果药袋来打击大山镇，真是太妙了。既然清河市有果农用药袋，通海县肯定也有，一定要把大山镇的苹果药袋重点报道出来。”

    “这次一定要让大山镇载个大跟头，一个小小的乡镇干部，他竟然敢不尊重我们，我们要十倍百倍还回去。”

    杜英和宋丽听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了。

    林辰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他还在侃侃而谈：

    “建国以来，我们国家一直走的是农业哺育工业，工业返过来反哺农业的路子。是广大农民牺牲了他们的利益，才换来这现代化的城市、工厂和社区！”

    “我毕业以后，一直在农村工作，直接与农民们打交道，深深体会到，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前几十年，他们为了全国一盘棋，牺牲太多！”

    “不能再让农民们继续牺牲了！”

    “改革开放初期，中央制定的方针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从这个角度来说，清河市区的居民们，你们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你们是先富；而和你们作领导的大山镇人民，他们相比你们，是正在走上富裕道路的人，你们有责任有义务停下来，拉他们一把，和他们一起走在共同富裕的路上，而不是把垃圾堆在他们家门口，堵住他们致富的道路！”

    “你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建设垃圾填埋场，而王家村人民，只有那一个地方可以建设他们的果业园区，审判长，各位审判员、各位朋友，恳请你们把拉撒问题放在王家村人民吃喝问题之后，帮助他们走上致富路！”

    “请你们扪心自问，是城里人的拉撒重要，还是农村人的吃喝重要！”

    这起清河市人关注的官司，诡异的是，孙一凡仿佛是配合着对方，在对方起诉，法庭辩论、舆论攻击下节节败退，最终清河市中院判处市北区败诉，清河市不得不关闭市北区的垃圾场，重新启用市东区的垃圾焚烧厂。

    但孙一凡事后竟然与大山镇勾搭在一起，利用垃圾场这片荒地，建成了市北区著名的苹果批发市场和配套产品基地，孙一凡也因此被领导赏识，进入常委，后又调到外市任市长。

    王家村和清河市的行政诉讼案件刚刚宣判，风波尚未平息，北海省各大媒体仍以“城里人的拉撒重要，还是农村人的吃喝重要”在讨论此事，有的站队城里人的拉撒，有的支持重点解决农村人的吃喝。

    但某旅游网站，却以这件事为引子，发出一条重磅评论。

    《如果说农村人的吃喝重要，那么请看王家村给城里人吃的是什么？》

    最近，海西市通海县王家村状告清河市市北区政府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王家村提出，农村人的吃喝，重于城里人的拉撒，因为他们要在与清河市规划的垃圾填埋场附近，建设一处国家级生态循环园区。

    据代表王家村出庭的林辰讲，这个生态循环园区以苹果及其深加工产品为主，从种植开始，都采用生物肥料，生产出来的苹果无农药残留，主打生态牌，是国内水平最高的生态果业产品。这便是他们阻止清河市使用垃圾场的主要原因。

    可是事实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作为北海省苹果的主产区的通海县，年产苹果上亿公斤。记者调查发现，在通海县，有一种里面涂抹着农药，无任何标志的药袋被当地果农大量使用。这种药袋将包裹幼果直到成熟，白色药末直接与苹果接触。对于所用药物，药袋生产商和销售商都讳莫如深，当地果农直接了当地说，“人人都知道是退菌特和福美胂，是禁止使用的”。

    今年6月，通海县政府及有关部门开展了所为的“果园净化行动”，他们曾查处了几十万只药袋，并下发通知，要求全县境内禁止使用药袋。但经我们明查暗访发现，这种药袋在苹果园中的使用并未绝迹。

    我们在调查到大山镇王家村果农王美凤的果园时，她家中苹果套的就是药袋。面对记者的问题，她坦率地向记者承认，这些苹果药袋有着刺鼻的气味，“上级政府是禁止使用的，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这些苹果被包在涂抹了农药的纸袋子里，等到了秋天，便端上了城市人的餐桌。

    有关部门应该请时时把群众利益挂在嘴边的通海县领导出来说说，他们到底给清河市及全国各地的城里人，吃的是什么样苹果吧？

    农村人的吃喝重要，难道城里人的食品安全就不重要了吗？

    我们期盼通海县方面能给出让人信服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