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笙顿住脚步，偏头望着翠喜，“我可不想被慕琛看上。”

    她能优哉游哉地在王府待着，并不代表她接受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所以和慕琛互不干涉是最好的。

    从这点上看，慕琛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忠诚专一。

    他没有因为娶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当妻子，就遗忘和抛弃了红拂。

    红拂地位低，他也不介意，一个皇室贵胄能做到这点，属实不易。

    这也是纪灵笙能够容忍慕琛一再找茬的原因。

    毕竟慕琛有缺点，也有优点，说白了他就是个正常人，没必要对他卑躬屈膝，却也不必受了点气便将此人贬得一无是处。

    纪灵笙如此想着，自然也这么同翠喜说了。

    翠喜听了，心道，女鬼姑娘不会也看上王爷了吧？

    那倒也没什么不好，女鬼姑娘以后便要用小姐的身份生存于世间，名义上已是王爷的妻子，若真能与王爷琴瑟和鸣，也算是替她家小姐了了心愿吧。

    直到主仆俩进入西院，躲在暗处的暗卫方才回到主院，向主子禀报两人的一言一行。

    就连两人的对话，也一个字没落下。

    慕琛此时的脸上已不见怒色。

    他的手搁在桌上，一名小厮装扮的郎中，正为他上药。

    听完暗卫汇报，慕琛冷清道：“下去吧。”

    暗卫沉默地行了个礼，又沉默地消失。

    慕琛转头，看着坐在下首的青衣老者。

    “先生以为此女如何？”

    青衣老者须发皆白，抚了抚长须，分析道：“此女看似行事毫无章法，任性妄为，性情也张狂直率，实际上却是颇有心思之人。”

    “她对王爷，或许不如外界传闻那般痴迷，恐怕也是如此，圣上才会将此女赐婚于王爷。”

    慕琛目光深沉，冷凝道：“皇兄视我为眼中钉，便是母后逼婚，皇兄也不该答应，此举无异是将纪府与本王绑在一起，故本王不得不深思，皇兄背后是何打算。”

    “纪灵笙身怀妖异，皇兄兴许是知道她的能力，才会将她送到本王身边，否则无法解释皇兄与纪府的行为。”

    青衣老者叹息，“王爷试探得太过了，且那晚王爷是真动怒还是假动怒，老朽还是看得出的。”

    慕琛冷哼，“本王能容忍蛇蝎之女入府，可红拂于本王有救命之恩，又是本王心仪的王妃，如今红拂怀了本王的孩子，若非为了本王，以她的性子又岂会任人欺辱。”

    青衣老者不赞许地蹙眉。

    “王爷越是在意红拂，便越不能让红拂在此等情形下，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圣上后宫还未诞下子嗣，王爷便即将拥有第一个孩子，若此胎为男婴，王爷可知自己的处境必会更加艰险？”

    慕琛垂眸，“先生教训的是，是子琰莽撞。”

    “只希望府里这位王妃，还对王爷有一丝真情，若不然，她真与皇帝一条心，王爷往后的行动便要艰难了。”

    青衣老者又是一声长叹。

    慕琛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黑，“便是她当真痴迷本王，本王也不会与她有任何实际瓜葛，何况此女还屡次忤逆本王，甚至胆大包天地动手。”

    听他这般说，青衣老者却是呵呵笑道：“那还不是王爷您自找的么？老朽倒是觉得，王爷与王妃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嘛。”

    慕琛想到纪灵笙那张大言不惭的娇颜，便是一阵皱眉，“先生此言何意？莫非先生还想本王与纪灵笙打好关系？”

    “王爷若是与王妃相处得太平静，只怕圣上更要猜疑。”青衣老者不紧不慢地道，“当然了，倘若王爷想让圣上与纪府决裂，那倒是可以试试降服此女。”

    降服纪灵笙？

    慕琛想也不想地拒绝，“本王已有红拂，岂能再接纳旁人。”

    青衣老者劝说道：“也不必与她假戏真做，只需让圣上以为王爷与此女琴瑟和鸣，动摇纪府在圣上心中地位即可。”

    慕琛却是抬手：“此事再议吧，先生，夜已深，子琰命人送你回去。”

    青衣老者颔了颔首，“那老朽便不打搅王爷歇息了。”

    为慕琛上药的小厮收起药箱，走到青衣老者身侧，二人一同被送出王府。

    书房的门关上后，慕琛坐在桌前盯着自己包好的右手，眸中是深深的不解。

    不管他如何调查，也查不到纪灵笙这身本领的来处。

    难道，真是皇兄一早便谋划着除掉他，故意安排纪灵笙学了这一身本事？

    很快，慕琛自己否认了这个念头。

    皇兄不会的，他待自己是那样的好。

    但慕琛心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可他终究不是……

    “哐当当——”

    慕琛赤红着双目，袖袍一扫，桌上的笔墨纸砚、茶盏插瓶，统统滚落在地。

    恰好此时门开了，一脸焦急之色的黑衣暗卫推门而入，险些被迎面飞来的砚台砸中。

    暗卫心中一惊，王爷为了何事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正犹豫该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禀报刚刚收到的消息，便听见王爷冷沉的声音。

    “何事？”

    暗卫不敢怠慢，单膝下跪道：“启禀王爷，在西院监视的暗卫失去联系，方才派了人进去探查，却连探查的人都未出来……王爷，西院那些假山似乎有些古怪。”

    慕琛冷眸扫向暗卫统领：“连你都奈何不了？”

    统领硬着头皮答：“属下试了一下，一进入假山范围，便会头晕目眩，难以使出轻功，属下怕自己也陷进去，便急速退出，第一时间来向王爷禀报。”

    “知道了，暂且先别进入西院。”慕琛眉眼有一丝疲惫。

    自从回到京城，他便没有一日是真正轻松的。

    皇兄待他还是如从前那般，可当他知道了那则消息后，便意味着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思及此，慕琛不由得阖目。

    再睁眼时，眸中俱是厉色。

    也罢，他本无意与皇兄争斗，可若皇兄不念旧情，想铲除他这个“威胁”，那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古以往，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为了母后，为了红拂与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待毙。

    得了主子的吩咐，暗卫统领这夜当真没再试图光顾西院，拯救那些被困的同僚。

    一众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自不会因这区区磨难便放弃，在叫喊半天也没得救后，他们都学会了养精蓄锐。

    于是，西院彻底恢复了平静。

    直至翌日寅时，一抹娇俏的身影，在清凌凌的月光下爬上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