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出川抗日的川军

    转眼间快到中秋节了，谢传伟终于盼来了第一支出川抗日的军队路过家门口。

    可是，当他带着两河口的老百姓夹道欢迎这支队伍的时候，简直惊呆了：几十万名川军士兵，竟然个个身穿一身破旧的单军衣，脚上踏的不是一双没有耳子，就是穿了底的谷草草鞋。

    两河口紧靠秦岭，才到秋天，早晚就开始刮风打霜了，惨淡的月光下，看不清楚那些士兵们冻得发青的面孔，却见他们单薄的军衣被寒风刮得簌簌作响。

    那些冷得发抖的士兵们，抱着“老套筒”步枪，背着薄薄的棉被，艰难地行进在公路上。

    谢传伟仔细看了看这支部队的辎重和士兵的装备，更是感到失望。一辆辆牛车、马车、驴车、双轮车、独轮鸡公车夹在行军队伍之中，他在朦胧的月光下，凭眼力也看得出来，那些车上装戴的麻袋里，除了装的有少得可怜的包谷、大米之外，大部分可能不是洋芋，就是红苕了。

    而且，这些出川抗日的正规军，居然还有士兵扛着大刀、长矛。谢传伟禁不住地叹息：堂堂国军正规部队，连当年红军的装备也不如呀！

    不过，更令他惊讶的还不止于此，这些扛着窳劣的武器，背着简陋行李的士兵，沿途却是秋毫不犯。

    谢传伟看到，强娃子带着上千名男女老少，拿着吃的、穿的、用的往行进的士兵们手中塞，却没有一个士兵伸手去接。

    在阵阵秋风刮过的乌龙江边，在灰朦朦月光照射下的公路上，谢传伟只听得到士兵脚板擦地发出的“唰唰”声，一支十多万人的队伍竟然悄然无息，连一声人喊马叫也听不到。

    谢传伟活了四十多岁，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他见到过的队伍多了，早年的清军官兵、民团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红灯教”、“义和团”，以及后来的“革命党”人和北伐军，再后来的四川军阀刘存厚、熊克武、杨森、田舜尧、刘甫的部队，还有共产党的游击队、秦巴红军和“太平大醮”。

    在他的记忆中，就数四川军阀的部队纪律糟糕，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搞得当地鸡犬不宁，老百姓无不视之如虎狼，愤愤地咒骂川军是“烂丘八”。

    谢传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纪律严明的部队，就算当年的秦巴红军是纪律最为严明的部队了，仍然在秦巴红军首长的铁血政策下，免不了骚扰地方，滥杀无辜。

    而眼前这支部队尽管衣衫滥缕，装备简陋，却是贫富无欺，不抢不夺，就是老百姓送给他们的慰劳品也不要。

    谢传伟看得激动，禁不住地老泪纵横，感慨万端。

    队伍中一个骑马送信的传令兵飞驰而来。

    谢传伟着急地用手杖戳着地面，催促站在身旁的谢振运：“快去！快去拦住他，问问这是谁的部队？”

    谢振运快步迎上去，抓住马的缰绳，冲着传令兵大声地问道：“兄弟，请问你们当官的是谁？”

    传令兵喘息未定，瞧见拦马的也是一个穿军装的人。

    他又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被一群士兵簇拥着的上校军官，晓得他没有敌意就大声地回答：“前面走过去的是新编二十二集团军副司令长官孙震将军率领的四十一军，现在经过的是二十二集团军司令长官邓锡候将军率领的四十五军，后面马上要来的是第四十七军军长李家钰将军！”

    谢传伟听到谢振运跑回来告诉他以后，更是感慨万端唏嘘不止。

    邓锡候、孙震的大名，他早年就听人说过，这两位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川军大军阀，曾多次带兵在乌龙江一带和对手打过仗。连他们都亲自带兵上阵杀敌了，不得不令谢传伟对他们肃然起敬。

    对于李家钰的威名，谢传伟更是如雷贯耳。

    李家钰击杀刘文辉的干儿子，“花花太岁”石肇武的故事，已经是家喻户晓。现在摆在谢传伟身边的“澳斯汀”轿车，还是李家钰打死的那个石肇武坐过的呢！

    谢传伟对李家钰印象最深的还是山城在整军会议上，亲眼见到李家钰咄咄逼人地向刘甫发难，差一点搞得不可一世的刘甫下不了台，特别是在“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他又听到李家钰多次慷慨陈词，要求上阵杀敌。

    不过，使谢传伟不明白的是，这支出川抗日的部队，装备是何以的差？邓锡候、孙震倒也罢了，他们是川军大军阀，又一贯和刘甫在一起，与蒋介石作对，国民政府不给他们装备也还说得过去。

    李家钰可是被蒋介石收买过去，拼命反对刘甫的急先锋呀！无论如何，蒋介石也不应该亏了李家钰部队的装备呀！

    谢传伟看到，对蒋介石忠心耿耿的李家钰的部队尚且如此，其他川军的装备也可想而知了。

    朗月当空，秋风阵阵。谢传伟激动地站在公路旁边，连声吩咐强娃子：“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老百姓带来的慰问品，送到士兵们的手上。”

    整个夜晚，谢传伟都伫立地公路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部队来的方向，他想拦住李家钰，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个明白。

    部队稀稀拉拉，前前后后地过了一整夜，到了黎明时分，谢传伟才听到前方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

    晨曦中，两柱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了，一辆敞篷吉普车驶近了，谢传伟不顾一切的窜上了公路中间。

    敞篷汽车“吱！”地一声停下来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兵，恶狠狠地对他吼了一声：“你找死！”

    谢传伟没有理会他，冲着汽车喊叫道：“我要见李军长！”

    “我是李家钰，你找我有什么事？”谢传伟背过强烈的灯光，看不清李家钰在黑暗中的面孔，却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像在整军会议上向刘甫发难一样气势威严。

    “我晓得你是李军长！”谢传伟喘息未定，急不可耐地说道：“我在山城整军会议上见过你！”

    “咋个？你也参加过整军会议？”灯光后面传来的声音友善了许多，显见得李家钰对谢传伟放松了防范，好奇地向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