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随风吹散进屋内，清隽浓眉的男子阴沉着脸看着屋内的惨状，他走进来想要将阿珏从苏筱筱身上分开，却听见少女因为害怕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道：

    “萧璟元，对…对阿珏轻点。”

    萧璟元浓密的长睫微微垂落遮住他眼里滚滚的浓烈情绪，伸手击向阿珏的后脖颈将他打晕。

    一旁的一位黑衣人扒下络腮胡大汉的衣服给阿珏穿上。

    萧璟元脱下外袍将她裹住，抱着苏筱筱的手还带着些许颤抖，他压抑住想要将那些人就地虐杀的暴虐情绪，沉声吩咐：

    “将他们都押回大理寺。”

    门外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几个黑衣人警惕地挡在萧璟元身前静默地将剑拔出。

    绯红的身影出现在这静谧的黑夜之中，暴雨将他平日里束的一丝不苟的发冲刷的凌乱，秀丽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

    苏筱筱费力地抬眼，无力地喊道：

    “二哥……”

    苏二哥见到苏筱筱被萧璟元抱在怀里，身上披着深色的外衣，珠钗净散，他的心也沉至谷底，下马的脚都随之一软，身后的侍卫上前扶住他，苏二哥稳住虚软的脚朝苏筱筱急奔过来。

    他以往冷静自持的声音此刻也含着颤抖：

    “小妹。”

    看着苏二哥布满红丝的双眼，苏筱筱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二哥，还好萧璟元他来了，不然我就没了。”

    苏二哥细细观察了一番苏筱筱，发现她身上并没什么痕迹后暗暗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萧璟元抿唇：

    “表哥，此事我会查清楚。”

    苏二哥后退一步行作揖礼：

    “多谢殿下救下家妹，殿下大恩在下此生必不会忘。”

    萧璟元闻言眸色沉沉：

    “都是一家人，表哥太客气了些。”

    苏二哥垂头：

    “礼不可废。”

    说完他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苏筱筱，萧璟元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将苏筱筱交与他的意思。

    苏二哥双眉轻皱：

    “殿下。”

    本想向苏筱筱递个眼神让她麻溜自己过来，却见她已经昏睡了过去，萧璟元紧了紧抱着苏筱筱的手，扬起唇，眼里意味不明：

    “表哥，方才情急将表妹的身子给看了去，璟元这次回宫便就向父皇母后禀明求娶表妹。”

    苏二哥不语。

    五皇子这是定要将苏家绑到他这条贼船上的意思。

    “吁——”

    几人朝后方看去，羽林卫牵制住座下的马儿，面色凝重：

    “殿下，宫中急召，皇后娘娘发动了似有难产之兆。”

    萧璟元立马将苏筱筱小心地交给苏二哥，身后的黑衣人将马匹牵到他的身侧，萧璟元转身上马：

    “回宫。”

    苏二哥担忧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不知为何他的心一直无法安定下来，不管如何，希望姑母能平安生下皇子。

    *

    宫内。

    “娘娘！娘娘！再加把力，可不能昏过去了。”

    “太医！太医！快进来！”

    侍人慌乱地来回换水走动，屋内血腥味浓重地让人心生慌乱，床前一个稳婆不断地在苏皇后肚子上用力旋转推拿：

    “皇后娘娘忍着些。”

    “啊——”

    强烈的宫缩跟巨痛让苏皇后禁不住大喊出声，抓着布绳的手指尖已经发紫。

    秦嬷嬷心疼地擦拭着苏皇后额上的汗珠，双眼噙泪细声安抚：

    “小姐，小姐再忍忍。”

    观察着下身的稳婆焦急地冲太医喊道：

    “王院正，还是出不来。”

    王太医上前委身查看，随后他语气凝重：

    “只能扩阴了。”

    苏皇后望着太医双眼含着哀求，虚弱无力道：

    “还请王太医务必保证我儿的安全。”

    “不论如何，请先保小。”

    听着她这遗言般的嘱托，秦嬷嬷咬唇无声哭泣。

    她可怜的小姐。

    王太医从药箱内拿出一块棉纱布，将一瓶药水倒在上面将棉纱浸透：

    “皇后娘娘请咬住它。”

    苏皇后张嘴咬住，还没等她休息，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瞪大了双眼，疼的她硬生生半坐起了身子。

    身下的热流不断的涌出，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大脑思绪开始涣散游离，朦胧间她好像看见了年少的自己，看见了意气风发的大哥，看见了年少的那颗李子树，还有……那个笑着给她摘了一堆李子，结果从树上摔下来的不羁少年。

    “出来了，出来了！”

    “是小皇子！”

    “快弹弹足心！”

    “哇——”

    婴儿细小的啼哭声响起，拉回了苏皇后游离的思绪，稳婆将婴儿抱到苏皇后的旁边，笑道：

    “恭喜皇后娘娘，是小皇子。”

    苏皇后费力地伸手抚摸这个新生命稚嫩的脸庞，热乎乎的，软软的。

    这是她生下的孩子。

    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愧疚地看着他，床榻已经被血水浸湿，她也无力再多叮嘱几句，脑海里的走马灯开始回放。

    秦嬷嬷趴在苏皇后的塌前悲痛痛哭，躺在苏皇后身边的婴儿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她跟小姐相伴了二十多年，如今便要永远分离了。

    苏皇后双眼无神的盯着床顶，呐呐说着：

    “莫哭……小蝉……”

    “阿兄…你…来接芙芙回家了吗？”

    “梵哥哥…”

    她双手向上像是在向谁索取拥抱一般，惨白的脸上带着无尽怀念的微笑与依恋。

    接着，她的双眼便合上，手也无力地垂下，只是那抹微笑还停留在她嘴角。

    “小姐！小姐！”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薨了！”

    萧璟元赶到凤仪宫时苏皇后已经死了，侍人们通通跪地哭嚎着，凤仪宫内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哀伤。

    秦嬷嬷抱着襁褓走出来，她红着眼看向萧璟元：

    “殿下。”

    萧璟元咬牙上前：

    “秦嬷嬷，母后怎会突然发动？”

    自那日以后，他便停了药，不该如此之早。

    秦嬷嬷摇头，她并不知，今日她也一直守在小姐身边，吃食用具她都一一认真核验过，午膳过后，苏皇后便说自己肚子疼。

    萧璟元视线移到婴儿身上，秦嬷嬷将襁褓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

    “是个…小皇子。”

    萧璟元凝视几秒，温声道：

    “这便是小皇弟了。”

    萧璟元转身询问：

    “怎么只见赵公公，父皇呢？”

    细瘦的中年男子低头回道：

    “方道长今日进宫……”

    萧璟元了然点头，朝秦嬷嬷摆摆手：

    “嬷嬷先将皇弟带下去交与奶嬷嬷吧。”

    秦嬷嬷点头，将孩子交与一旁守着的女子。

    萧璟元看着屋内，思索半晌，皱眉：

    “我进去见母后最后一眼。”

    秦嬷嬷挪近一步，挡住萧璟元：

    “殿下，屋内血味重…”

    萧璟元轻轻推开秦嬷嬷：

    “无碍，母后养我多年，无论如何我都该见母后最后一面。”

    萧璟元推开门，站在屏风外，他踱步打量着四周的摆件，随后站定，隔着屏风看着躺在床上那道消瘦的身影：

    “母后，儿臣便不进来打扰您了，儿臣…恭送母后。”

    只是死的这样早这样的突然，苏府的虎符还没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