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栢见门把变成白灰色，便收回手，将其放在身后，隔绝他的视线：“回神。”

    宋南瞳孔微缩，眼前晕眩，彩色的没有形体，但又有形体的东西悄然爬出，恍若病毒，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视野。

    他眉头紧蹙，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袖，闭上眼，把脑袋埋入他的脖颈：“有东西……”

    司栢颦眉，没想到对他的影响会如此之大……不，应该说连从不出现的“人”也在暗中觊觎着他可爱的主人。

    也该庆幸是他来触碰把手，若是让他的主人触碰到这些恶心的东西，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把他抢走了……

    宋南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只知道他现在头很晕，耳边的吟诵没有因为视线的脱离而停滞。

    “好吵……”他神色不愉，郁闷地抿紧下唇，浑浑噩噩地窝在司栢颈间。

    司栢愣住，抬手轻捏他的后脖颈：“放松，别紧张，别害怕，我在你身边，不要忽视我的存在。”

    宋南顿住，抬头呆呆地盯着他，恍惚的瞳孔渐渐焦距，缓缓映出他的面容。他神色茫然，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那些恼人的低吟就减淡了。

    司栢顺抚他的脑袋，微微一笑：“真乖~门之后是另一个世界。我亲爱的主人，如果您不想被那些东西带走，一定要把我牢牢记在心里。”

    宋南闷声回应，心中早已打了退堂鼓。这血红的走廊，阴暗的风光，破损的布娃娃和与人一模一样的等身人偶……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适，尤其是从门把手上攀附至司栢手臂的字符，像是一把火，将遮盖住他的帘布完全烧毁，促使暗中的人得以注意到他。

    司栢察觉到他焦躁不安的心情，轻叹一声，小心翼翼把他放下，而后握紧烛台凑近男仆的蜡烛，把烛火传接到他的蜡烛上。

    他把烛台交接到另一只手，空出那只白净的，轻轻牵起宋南的手：“准备好了吗？我的主人。”

    宋南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指尖隐隐颤抖，静默几秒，点点头，又担心他没注意到，低声回应：“嗯。”

    司栢手指微微蜷曲，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随即用手肘搭在门把上，轻轻打开门。

    “咔嚓~”

    ————

    宋南浑身一震，在门开启的瞬间，只觉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好似有一双刚从冰库里捞出来的手，拂过他的脸颊，瞬间吸走其中的热量。

    司栢眉头紧蹙，往旁走一步，遮住他的身体，随即迈步往前走，但走的很慢，确保宋南紧贴着他才行。

    “您能感觉到那条鱼的气息吗？”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周围的气息杂乱，有人类的，也有不知名人形生物的，这些生物混迹在惊恐的人群中，混淆人的视线，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而一旦分不清真假，与他们一同离开，那他便会提前迎来游戏的结局。

    宋南颦眉。房间昏暗的环境让他无法在混乱的人群中看清人的真实面孔，只能隐约根据体型和详细特征来认人。好在小人鱼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条鱼尾，可他扫视了几圈，也没有看到半条鱼尾。

    他眉头紧锁，内心的躁意愈演愈烈，督促他恨不得抛弃一切想法离开这里。

    司栢捏捏他的手指，举起烛台，用微弱的光照亮前方的一小片区域。

    只见微光映照之地，淡淡的红雾浮现，缓缓弥散开来，显露出隐藏其中的“人”。

    “找到了……”

    “是啊，找到了……giegiegie～”

    令人头皮发麻，恍若把声调调到最高，直至超出常人范围的尖笑忽然自宋南耳边响起，紧接着，骨感明显的冰冷粗糙的手抓上他的手臂，强硬地把他往外拽。

    宋南瞳孔骤缩，立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知握紧司栢的手，默默求救。

    司栢愣怔，回首看向他，可他的视野内，只有宋南一个，但他的衣袖却诡异地往外拉扯。

    他眉头紧蹙，把烛台往他身后照去。

    “呲呲！”

    “啊！什么东西！”尖细的声音陡然大叫，猝不及防刺痛他的耳膜，“好可怕！”

    司栢顿住，音乐听到那股声音，不过声音极小，好在，找到方向了。

    宋南语塞，原本想尖叫的冲动戛然而止，不知还该不该叫出声……

    “啊啊啊啊！好可怕！光啊啊啊！！妈妈救命！”

    尖叫声再次突破界限，叫到最后竟直接失了声。

    宋南脑海刺痛，忍不住松开手，但也就是这一瞬，暗中的东西找准机会，猛地把他拉入红雾中。

    “司栢！”他伸出手，抓向司栢，可它们的动作实在太快，司栢也受到那股声音的影响有了短暂的恍惚，转瞬即逝，却已来不及。

    “司栢！”

    宋南神情惶恐，心中名为“司栢”的安全感骤然崩塌，色彩艳丽、有形而无形的黑刹那间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

    “giegiegie~抓到了！”

    “是啊，抓到了！”

    “带回去，快带回去！”

    “giegiegie~这是宝藏！找到宝藏了！还差一个……你找到了吗？”

    “没关系，先把宝藏带回去，它开始催了……”

    “giegiegie~”

    宋南毛骨悚然，只能听到尖细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接连响起，诉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可那些话语的内容却能清洗传递到他的脑海，自动翻译成他所熟知的语言。

    他咽了口唾沫，手臂被粗糙的东西捆住，向前方延伸。那东西力道大的惊人，如同只要他停下一步，手臂便会从关节直接被拉断，迫使他不得不跟着往前走。

    “你们是谁？”

    “giegiegie~”那声音顿了顿，随即轻声回应，“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只要乖乖跟着我们走就好。”

    “对，要听话。它不喜欢有缺陷的藏品。”

    回应过后，它们又自顾自地开始交流。

    “你轻一点，他很脆弱。”

    “你知道我们无法控制力道。”

    “giegiegie，是啊，我们生来就是为它战斗的，从来不知道怎么放轻力道。”

    “难咯~难咯~giegiegie~”

    ……

    宋南眉头紧皱，听着它们接连发出“giegiegie”的笑声，觉得整个脑袋在这种声音的熏陶下仿佛失去自我，完全被这魔性的笑声的支配。

    不知过了多久，淡淡红雾从眼前飘过，刺鼻的腥臭猛地钻入鼻腔，熏得他骤然回过神来。

    “它又开始催了！”

    “快点、快点！”

    宋南踉跄一步，突然绊倒在地，欲死同时，手臂传来撕心裂肺的拉扯力，随后，他对手臂没了知觉。

    他额间溢出冷汗，泪水瞬息从眼眶涌出。他咬紧牙关，努力抑制住喉头的痛呼，透过朦胧的泪帘查看手臂。

    没断，只是脱臼了。

    “哎呀，你小心一点！差一点就要损坏了！”

    “这不是它催的急吗？要是把怒火赖在我们身上，我们可就完蛋了！”

    “那怎么办？”

    “带着他走？”

    “不行！它不喜欢藏品被我们触碰。它说我们太丑，被我们碰到的人也会变丑。”

    “可他不是没变丑吗？”

    “你傻啊！我拉的是他的衣服，没有碰到他！”

    “哦。”

    ……

    宋南无语，听着它们从争论变成“打情骂俏”，最后，其中一个甚至开始发出“嘤嘤嘤”的怪叫，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即给它一拳，只可惜，他看不见它们的实体，也打不过它们。

    他轻叹一声，惶恐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他环顾四周，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不耐地撇撇嘴，凝视袖子上不自然凸起的一小部分，抬手用衣袖碰了碰。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走累了。”

    “giegiegie~很快了、很快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

    “那你在那说很快了。”

    “这不是要给人希望吗？这样才会有挣扎的动力。”

    “那也不带你这么骗人的啊。通道要它打开才行，不然我们只能在这里徘徊到死。”

    “可我们不是早就死了吗？不对，就没有活过。”

    宋南轻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的意味：“你们话题偏移了吧？重点不是通道要它开启才对？谁在乎你们活没活过。”

    他话音刚落，诡异的“嘤嘤嘤”再次响起。

    宋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吵死了，能不能闭嘴？它说不定就是被你们吵得不行才不打开通道的。”

    “你！区区一个藏品！说话凭什么这么嚣张！”

    “嘘。他要是被看上，确实可以这么嚣张，我们还会成为他的小弟！”

    “能不能盼点好的？”

    “哦。”

    宋南满头黑线，见它们又要吵起来，干脆停下脚步：“我累了。要么直接让我到达目的地，要么我回去了。”

    “不行！”

    “绝对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里把你抢过来！那里还有可怕的光！”

    宋南颦眉，真的不再行走，于心中询问：‘系统，这是哪里？我能不能回去？’

    【叮——这里是高等存在的个人空间。没有空间主人的允许，谁也无法进入和出去。】

    宋南顿住，看了眼软绵无力的手：‘这么说，我白走这么多路了？’

    【叮——是的。】

    宋南心中气恼，愤愤地瞥了前方的空气一眼。

    “豁！他刚才瞪我的！怪好看的！”

    “你有毛病？他都瞪你了，你应该瞪回去！”

    “不会吓到他吗？”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尖细阴冷的声音戛然而止。宋南背后一寒，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那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恐惧再次浮现心头。

    只见红雾愈来愈弄，剧烈的腥臭简直要熏的他即将窒息过去。

    “啪嗒”

    轻响悄然自脚下响起，同时，熟悉的黏腻悄然爬上脚踝。

    宋南瞳孔微缩，低头看去，怎料在他见到地下前，一张溃烂、钻满驱虫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且随着他眼球的逐渐凸出，红白色的浆液裹着驱虫骤然喷出，于视野无限放大，险些就要触碰到他的瞳孔。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抬脚猛地踹过去。

    “啊！”

    “啊哈哈哈哈！！”

    丑脸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它也不爬起，就这么贴在地上，发出诡异的“嘤嘤嘤”。

    宋南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笑声的源头：“我要是揍他，你们不会生气吧？”

    “不会不会！你放心，在它没有说明要舍弃你之前，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宋南点点头，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抬脚对准那张脸，一下一下狠狠踩下去。

    “啊！啊！啊！救！我！妈妈！”

    “哈哈哈哈哈！”

    ————

    片刻，宋南收回脚，小声喘息，走到一边坐下。

    而在他坐下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旋涡悄然浮现。

    “通道开了！”

    地上的丑脸停滞哭泣，缓缓隐入红雾中，消失不见。

    宋南颦眉，神色凝重，静静注视旋涡中央浓缩到极致的黑。

    他指尖微微颤动。周边的两个“人”似乎藏起来了，没有任何动静，蛰伏在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恰恰给他犹豫的时间，思考要不要进入其中。

    不过，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路只有一条，除了继续向前，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宋南垂眸，不动声色查看玩家背包中的“契约”：‘系统，使用这个道具有什么限制吗？’

    【叮——此道具为您的专属道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只要您指定任何一个人，“契约”就会自动给那人戴上。】

    宋南暗自松口气，起码他还有挣扎的筹码。

    他手握拳，迈步走进旋涡中。

    视野骤然被纯白占据，他不得不闭上眼，没过多久，白光渐消，虽仍存在，但不再刺眼，处于人类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宋南缓缓睁开眼，怎想入目的是异常熟悉的房间摆设。

    他这是回到第七层的房间了？

    宋南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紧接着，浴室门开启，一个只在下半身围着浴巾的男人慢悠悠从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