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暴静静与叶言学相对，最后唇齿轻动，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该称你一声造物主吗？”

    不远处的掠景和斑斓无双齐齐一震，叶言学却摇摇头，淡然无比地说：

    “你是你自己创造的，并且只花了一百年，比魔神慕尧更快。实在……超出我的想象。”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雪暴眯了眯眼睛，瞧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怎么都不看不上的绣花枕头，竟然有了几分盎然的兴趣。

    “你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不朽身躯。准确来说，不是身躯，而是不朽的力量。毕竟，你现在是神明了。”

    “所以你打开了修罗道的大炼狱，我进去煎熬，而你坐享其成？”雪暴抱住双臂，挑了挑眉。

    叶言学诚恳地点头：“你的魂魄可能是世上现存之物中最为强悍的，否则也不会成为万古以来第一个在魔界炼化的存在，所以我把赌注押在了你身上。不管怎么样，雪暴，这一次，是我欠你的。你若想要补偿，下一次，会有下一次的，你想要的我尽会给你。”

    “免了，你这卑鄙的垃圾。”雪暴说着，似乎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对别人做出这样的评价，相当无奈地笑了出来：“闹了半天，我这前世今生，到底要一直为你做嫁衣，你们这些天道神明的，还真是混蛋啊！”

    叶言学并未反驳，反而颇为恳切地盯着他：“我答应你，会摧毁这个天道，解决一切问题，这就是我给你的补偿。”

    雪暴不屑冷哼，他才不在乎什么摧毁天道，什么狗屁补偿，曾几何时仰望的高峰，如今真的攀登到了顶点，才发现就连成神也不过如此，原来他最重要的东西，已经烟消云散……所以，煞是无趣。

    “言学，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雪暴他……修罗道大炼狱是你送他去的？可是……为什么？”

    天上地下，到了此时此刻，只怕唯有这一位能让叶言学心虚到不能自已了，他听着掠景发颤的声音，一百年前就下定的决心竟然开始动摇，他怯生生地转身，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爱人，片刻前跟魔神谈判的宠辱不惊瞬间荡然无存。

    “小景，对不起，没能提前告诉你……修罗道的大炼狱确实是我送他去的，借了安命的手瞒过了所有人，包括熙照恶念。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如果早知道，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送你上灼华山了，我会天天守着你……”

    话至此处，斑斓无双瞬间明白了雪暴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最后的好时候”——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悚然的答案。

    灼华的夜风是悦人花的味道，清冷的香甜。

    四人沉默对峙，掠景望着她美丽又惊慌的心头肉，最终还是纵容地叹了口气，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会失去你吗，言学？”

    一百年前，北境黄土地的那个夜晚，从符号文中洞穿因果铺设下这条路的叶言学，在一百年后的这个瞬间，别无选择地直面了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掠景问他：我会失去你吗？

    天纲有偿，凡事皆有代价。他不再做着天真的美梦，一百年前粉碎神格降下所有生物都将不死不灭的祝福时，他心知肚明这会是一场诅咒。

    而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时候！

    “小景，你会有的新的开始。一切都会结束的。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的，跳出束缚一切的循环！”

    “不——不！我不接受！叶言学！我说我不接受！”掠景悲怆的哭喊盘踞在灼华山巅，仿佛经年不散的阴云。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心知肚明，这拒绝毫无用处，叶言学在一百年前布下的棋局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给你点儿时间处理，再送她们下山，优柔寡断的废物救世主。”魔神雪暴轻笑着，负手向着竹林深处走，“也给……我这优柔寡断的废物魔神，一点时间，做最后的告别。”

    当夜，叶言学将掠景还有斑斓无双送出了灼华山，然后独自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