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时，乔施予正在山外的市集采购，如今世上连种地的农人都很少了，因为大家即便不用吃东西也不会死，可乔施予还是偶尔买些东西，每逢掠景从灼华回来，叶大少都会亲自为他们下厨，如今正是掠景快下山的日子。

    “雪暴成了魔神？！”乔施予手中的篮子坠地，果蔬滚落了满地，活了太久的老书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是不断重复着人们口耳相传的那句话——

    “百年前好不容易被叶言学消灭的魔头雪暴！以魔神之身从幽冥重返人间！！”

    “怎么会？！”乔施予跌跌撞撞往回跑，幽冥之路早被断绝了，雪暴究竟是怎么进入修罗道大炼狱的？！还有，他怎么可能成为魔神呢？！那可是魔神啊！！亘古以来，世上就只诞生过一位魔神啊！

    然而乔施予没想到，得知这消息的叶言学十分平静。

    他淡淡地对乔施予说道：“没错，是雪暴。假若修罗大炼狱会诞生第二个魔神，只能是他。”

    “为、为什么啊？”乔施予嘴唇发颤。

    “因为我没再见过比他更执着又充满天赋的灵魂了。”

    乔施予呆呆地看着他，叶言学的反应太不寻常，这就意味着——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

    叶言学摇摇头：“地下诞生的魔神超出天命的控制，就像曾经的慕尧。天命尚不能预料，更别说是我了。”

    “这样啊……”乔施予轻轻叹息，就在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叶言学无比淡定地说：

    “是我创造的。”

    “什、什么？”

    “一百年前，我去了幽冥，让地藏王安命打开了修罗道大炼狱，把雪暴的魂魄送了进去。”

    乔施予不能更惊悚地盯着毫无波澜的叶言学：“为什么？！你是疯了吗？！你帮雪暴成了魔神？！到底为什么啊！！”

    “我早说了，这事谁也预料不到，就连我，也只是在赌。”他说着，秋水般的眼瞳里蒙上一层乔施予读不懂的悲悯与狠戾，轻声道：

    “天命一直在轻看他，丹砂、熙照，这些神明都小瞧了雪暴这样的凡人。而现在，好像真的要为这份轻视付出代价了……你看，他竟然才花了一百年，比我想得还要快。”

    “难道……难道你希望他把这世界掀翻吗？！那不是就和当初的熙照恶念一样了？！”

    叶言学摇摇头，很是温柔地拍了拍乔施予的肩膀：“别怕纹芷，真的别怕，会结束的，很快。”

    叶言学说着，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他不担心乔施予，因为熙照恶念给了乔施予恩赐，当叶言学的生命结束，他的也会结束。

    而他的生命，很快就要终结了。那时，他会带他一起走的。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惊天动地的雪暴以魔神之身归来，有着翻天覆地力量的存在，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干掉了丹砂——

    “你很惊讶。我通天晓地的大算子丹砂……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句绵延神？”

    第三次亡者归来的雪暴，这一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

    幽冥轮回路死而无门，可他却被送到了修罗道的大炼狱受尽了煎熬，其实这一切对他而言没什么分别，就如同他在魔界炼化元神一般，只是这一次花费了他更久的时间，煎熬了更深重的痛苦罢了。

    “怎么你的苍天没有告诉你，我被你算计着摆了一道之后会重生为魔神归来？”

    耗费一百年炼狱煎熬成为魔神的雪暴闷闷地笑了，他打量着满眼不可思议的丹砂，魔王心思促狭，当初这红衣算子忽悠摆布使得他平白无故做起了登天封神的梦，最后却闹了一场空，这个仇，他记到了现在。

    “你真的很惊讶啊？原来逆转乾坤炼成魔神这事连苍天都料不到啊……就像诞于修罗道的上一个魔神——慕尧。”

    雪暴轻笑，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丹砂的眉心，冰冷华贵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恶意：“告诉我，丹砂，你心火里的那个人在意你是否死去吗？”

    丹砂抬眼，这红袍的疯子偏偏生着一双勾魂摄魄的漂亮眼睛，此刻目光忧愁，他有些可惜地想：那家伙何止不在意他是否死去啊……甚至为了甩掉他不练大道亦凡，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个老头子。

    想到这里，丹砂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可就算顾长安如今变成了一百多岁的老头子，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还是顾长安，丹砂的神魂就依然执着于他……

    无耻的绵延神生生世世都残忍冷酷，但好像只有对那个人追不回的贪求让他眷念到疼痛。

    丹砂想着，最后笑了笑，依然是叵测的样子：“他啊，当然不会。可是你呢？你心火里看到的人，早已灰飞烟灭不存于世间，这样想来，你又比我好上多少呢？”

    雪暴盈盈一笑，未作正面回答，只说了句：“永别了，了不起的绵延神。”

    而后不过眨眼间，丹砂化作微尘，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