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沉吟着，没有立即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无形之中，一种莫名的压力便是落了下来。

    正义与秩序，的确是一些文明向往的，需要的，但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再美好的憧憬，也会摔得七零八碎。

    莫说霸主级文明，就是那些弱小到未能走出自己所在星球的文明，在发展的途中，也有不少毁灭过其他文明。

    改造荒芜星球的难度，所需的时间与精力，远远超过抢夺弱小文明的生命源星。

    性价比太低。

    而宇宙文明发展的过程中，本就充斥着暴力与掠夺，这一点无法掩饰。

    就是光之国的地球文明，在赛文时期，都灭亡过同一个星球上的其他文明。

    倘若以毁灭文明为理由，判佐伯有罪，已知宇宙中的所有文明，又有几个能逃脱这样的审判？

    与佐伯同罪者，与之同罚。

    若佐伯该死，又有几个文明能活？

    关注着直播的霸主级文明，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很清楚，倘若毁灭文明就是罪，那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正义的制裁，都得完蛋，以死谢罪。

    他们不是光之国的人，只靠等离子火花塔的光能量就能够维持生命活动。

    最起码的是食物需求，就已经将他们推到了闸刀之下。

    有几个种族，是自己吃自己的？

    既然要向外索取，那罪就无从避免。

    正义必须一视同仁，也就是说，只要佐伯有罪，那他们就都有罪。

    光之国是正义的使者，那他们日后要是被光之国毁灭，前者还会被冠以“惩奸除恶”之名，成为正道的光，这种结局，没有哪个霸主级文明能够接受的了。

    与其坐等光之国的制裁，倒不如直接把光之国端了。

    不让我们活，大家都别活。

    努力到今时今日，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他们才成为霸主级文明，坐享宇宙资源。

    而现在，一场审判，却要把他们放在与低级文明同等的位置，那他们的发展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人类愿意与蚂蚁生命等同吗？

    踩死一只蚂蚁，赔一条命，谁能接受？

    无数道灼灼的目光下，左白沉吟了好半晌，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以正义之名，佐伯绝对有罪，但他开口说出这句话吗？

    不能！

    左白本该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无视一切感性，站在最理性最公正的角度，宣判佐伯有罪。

    但他没有。

    那颗人的心，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此时此刻，左白彻底明白了佐伯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至仁至善的人。

    在绝对崇高的道德与正义下，一切宇宙文明，一切生命体，都是戴罪之身。

    人性，在神性与兽性之间，摇摆不定。

    以神性来审判人性，何人无罪？

    念及于此，左白缓缓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后悔有了人的心。

    本没有人，可以审判众生。

    他嘴唇微微颤抖，在万众瞩目下，吐出一道令天地为之沉寂的声音。

    “佐伯，无罪。”

    话音一落，顿时引发轩然大波，各种评论，一瞬间占据了跨宇宙直播间的屏幕。

    “混蛋，你在胡说什么！”

    赛罗攥紧了拳头，不能理解左白的做法，明明奥特之父与奥特之母已经扳回了舆论上的劣势，为何左白还会站在佐伯那一边？

    照这么说，贝利亚岂不都成了冤魂！

    奥特之王抬起手臂，拦住了冲动着想要上前理论的赛罗。

    “赛罗，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奥特之王慧眼如注，已是看穿这场审判后的最大阴谋。

    左白的审判，未必是对，但绝不是错。

    这场审判，或许本不该存在。

    奥特之父与奥特之母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这场审判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胜利队众人鸦雀无声。

    其实，这个结果，早就已经可以预料到。

    佐伯望向神色疲惫的左白，欣慰一笑，道：“或许，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终于开始变得像个人了。”

    “是因为我离至仁至善远了一步吗？”左白自嘲的说道。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欲望啊，怎么会有人，没有欲望呢？”佐伯笑道。

    “如你所见，至仁至善的人，根本不存在，那么现在，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

    左白闻声睁开眼眸，看向重新穿上白大褂的佐伯，只见后者微微一笑，道：“请记住了，至邪至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投影上的画面，便是兀然间变换。

    凶恶的咆哮声，震耳的炮火声，爆炸的轰鸣声，肆意的狂笑声，一刹那间，席卷而来。

    “那是？！”

    突然的变故，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光之国的众奥望着屏幕中景象，面色大变。

    那是一个个被入侵的星球，或是恐怖的宇宙怪兽，又或是冰冷的机械舰队，正在疯狂的破坏着那些星球上的建筑，毁灭着生活在那些星球上的文明。

    “混蛋，这都是你搞得鬼！”

    赛罗怒火冲霄，闪身至佐伯面前，一把将其攥在了掌心，怒目而视。

    奥特之父，奥特之母，奥特兄弟，光之国的众奥，也是在这一刻，全都目露愤然之色。

    毫无疑问，那些正在毁灭的宇宙怪兽和文明，都是受到了佐伯的指使，就等着这一刻。

    佐伯不以为然的轻笑道：“我可是无罪之身哦，你这么做，是伤害无辜！”

    “你算什么无辜！”赛罗怒不可遏。

    “你的意思是，我有罪？”佐伯反问。

    “当然！”赛罗斩钉截铁的说道，看不惯佐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哈哈哈...”

    佐伯突然发出爽朗至极的大笑，声音通过跨宇宙直播间，传递到所有霸主级文明。

    “诸位，听到了吗？光之国的最强战士，宣判我有罪，这就是光之国的态度！”

    “我愿以死谢罪，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佐伯面色狂热的向屏幕前的所有文明，挥了挥手，以做告别。

    他的身躯，紧跟着爆裂，化作一团血雾，

    赛罗面色大骇，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用力，佐伯居然选择了自爆，以这种方式栽赃于他。

    “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乱，开始了。”德拉西翁幽幽开口，似是做出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