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阳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着南栀的目光，又似有很多话想说。

    “我进去看看他，不会吵醒他。”南栀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寒城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刚好面对门口的方向。

    只是这一眼，南栀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才几天不见，顾寒城又憔悴了很多，好像又瘦了，脸色不仅苍白，还泛着不正常的青黄。

    南栀强忍着要崩溃的情绪，走到顾寒城的面前，抬起手摸了一下顾寒城的脸颊。

    “南栀。”顾寒城虚弱地唤了一声。

    南栀还以为，顾寒城醒来了，等了一会不见顾寒城有任何动静。

    他没有醒。

    只是，南栀是他太难以割舍的牵挂了。

    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深深地牵挂着她。

    南栀知道，顾寒城这么苦撑着的原因是什么。

    就是因为她。

    他想多陪她一天，哪怕只是一天。

    可是，她不想让顾寒城承受这样的痛苦与折磨。

    非得将他熬到油尽灯枯。

    她不忍心。

    更不舍得。

    顾寒城醒来已经是六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病房里站着医生和护士。

    不过，今天的医生和护士都穿着无菌服，包得严严实实的，他也发现，自己的病房也换了，换成了无菌病房。

    看来，他的情况又恶化了。

    顾寒城将氧气罩拉了下来，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道：“南栀来了吗？”

    “没有，不过，顾太太已经回到帝都了，我们将顾先生你的意思转达给了她，她说她会在合适的探望时间来探望顾先生。”

    顾寒城一听，顿时安心了，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南栀就看不到他这么狼狈的一面了。

    他不知道的是，南栀现在，就在这一群医护人员当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他不想让她见到他这样的一面。

    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

    南栀看着医护人员帮顾寒城治疗，看着被褥下，他被折磨的皮包骨的四肢，转过身，泪流满面。

    她快步走出病房，靠在墙壁上。

    “顾太太，你没事吧？”一个小护士走过来，关心地询问道。

    “我没事。”南栀深吸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顾寒城的主治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

    “谭主任，如果，我现在终止寒城的治疗，需要什么手续？”南栀轻声询问。

    “只需要签个名字就行了。顾太太，真的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谭主任，你们这段时间，为了寒城已经拼命全力了。”

    “顾太太，为了顾先生能够走得体面一些，少一点痛苦，我建议你尽快签字。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很艰难的抉择，但是，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我明白了。”南栀点点头。

    她重新收拾好心情，进入顾寒城的病房时，顾寒城已经痛醒了过来，在床上不断地挣扎着。

    南栀立即走上前，握着他的手。

    虽然她还没有出声，顾寒城就已经从那双湿漉漉的双眼认出了她。

    “南栀……”

    “寒城，是我，我是南栀。”

    顾寒城明白了。

    他以为南栀不在。

    其实，南栀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寒城，我知道你有多痛苦，我不想再看你这么痛苦了，我放你走好不好？”南栀哭着询问。

    顾寒城没有回答，而是艰难的抬起手，抚摸着南栀的脸颊。

    南栀干脆将口罩和帽子全都扯了下来，一把抓着顾寒城的手，按在她的脸颊上。

    顾寒城的眼中一瞬间湿润了。

    “寒城，我不想再看到你痛苦的样子，不要！”南栀哭着摇头。

    顾寒城的内心一阵挣扎，最后也妥协了。

    “好。”他缓缓点点头，“南栀，听你的。”

    “寒城，你放心，顾氏集团有三叔在，不会有事，将来，言言也会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接班人，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两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

    “人都是会死的，只是或早或晚，寒城，你在等等我。”

    顾寒城再次点点头。

    南栀扑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

    办公室里，南栀看着面前的文件，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谭主任和薄先生都没想到，南栀竟然这么痛快，丝毫没有一丝犹豫。

    这样才好。

    南栀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坚强！

    “南栀，你要不要再去送寒城最后一程？”薄先生轻声询问。

    “不了，他临终之前，看不到我，就会留有遗憾，这个遗憾会让他一直记得我，不管是黄泉路，还是真有轮回，他都不会忘记我。”

    南栀说完，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医院，一股冷风吹来，脸颊上传来一阵凉意。

    南栀缓缓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浓重的乌云一层一层的，就像压在了头顶一样。

    脸颊上传来的一阵阵凉意，像是雪花。

    下雪了吗？

    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南栀从身上掏出顾寒城的照片。

    顾寒城的照片很少，但是，这一张难得的带着笑容。

    “寒城，就用这一张照片，当你的遗像吧，我喜欢这张照片。”南栀缓缓开口。

    雪越下越大了，刚刚还星星点点的小雪花，这一会，一片片的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雪落在南栀手中的照片上。

    南栀伸手拂去。

    雪又重新落下。

    她没有再将雪擦掉，而是静静地看着雪越积越多。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顾寒城，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共白首了？”

    ***

    病房里，顾寒城看到薄先生和谭主任一同走了进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医生护士。

    他明白了。

    南栀已经签字了。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似乎在等待南栀的身影。

    可是，一直看了一分钟左右，也没有看到南栀进来。

    “寒城，南栀她没有进来。”薄先生缓缓开口。

    “我知道了。”顾寒城转过头，把身子挪得笔直，双手交叠在胸前，“我准备好了。”

    他原本想将眼睛闭上，可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合上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眼前是南栀的身影。

    她的笑容，她的泪颜……

    他所熟悉的她，他所牵挂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