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海荣一眼就为她经验绝伦的舞姿所倾倒，却也一眼就洞悉了她异于常人的内心世界。

    尤其是在某次两人逛街时，当街遇到一名中年男子谩骂责打自己同行的妻子时，李瑾瑜那根本无法自控的惊恐瑟缩。

    聂海荣安排她住进了高级的疗养机构来治疗她的病情，这一治就是五年。

    直到最近，她的状态才被评估为正常。

    然而小心翼翼的聂海荣，却依旧不敢一下子放任她与过去的生活有过多的接触。

    因为他无法确定，过去的哪一个人、或者事情、或是行为，就分分钟有可能成为重新触发她精神疾病的按钮，将他这五年来的悉心照顾通通付之一炬。

    聂海荣痛斥自己的自私。

    明明是因为更担心，李瑾瑜回去接触女儿，会重新引发她的精神疾病，却偏偏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骗她说是为了女儿好，让她等到唐玥梨高考之后。

    他明明眼睁睁看着李瑾瑜这段时间，对与唐玥梨相见却不能相认的痛苦，却仍然放任自己的自私心理作祟。

    直到那场年前的生日宴上，儿子聂闻璟禁不起李瑾瑜的软磨硬泡，把她带去见了唐玥梨。

    然后晕倒在了她的生日宴上。

    李瑾瑜再也忍受不了相思的苦楚，而他也亲眼见证着，似乎认回女儿并不会对李瑾瑜的精神造成不良的影响。

    他这才妥协同意。

    谁知唐玥梨刚来住了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李瑾瑜现在沉睡着，然而谁也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会不会是稳定的。

    刚刚医生叫他出去，就是单独告诉他，李瑾瑜现在的精神状态又恶化了。

    甚至可能回到五年前的水平。

    聂海荣一下子就慌神了。

    爱让他勇敢，却也让他盲目。

    他甚至在一怒之下甚至差点将这一切迁怒于一无所知的唐玥梨。

    幸亏刚刚直接被盛聿然喊破点醒。

    讲述到这里的时候，聂海荣的声音几近哽咽。

    他痛苦不堪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脸埋入了自己的膝头。

    唐玥梨震惊地瞧着眼前这个从来都儒雅而得体的中年男人，此时却用一副最最落魄邋遢的样子毫不掩饰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对自己母亲的执着与付出，让唐玥梨现在很难说出什么指责他的话出来。

    虽然自己一直所期待的母爱，可能由于他的缘故，来得晚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如果没有他的话，也许自己根本就等不到，不是吗？

    说到底，罪魁祸首，不过就是那个自己生理上的父亲罢了。

    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男人呢？

    “聂叔叔。”唐玥梨的手温柔地拂过聂海荣头上被自己揪得一团乱的头发，帮他轻轻把头发重新理顺，“谢谢你。”

    聂海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她，“你……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呢？”唐玥梨不由得反问，是反问他，也是反问自己。

    “是怪你对她过于在意？还是怪你将她保护得太好？”

    唐玥梨似乎努力试图让自己的脸上扬起与母亲重逢的喜悦，然而豆大的晶莹泪珠却顺着她莹白的面颊滚滚而下。

    聂海荣伸手，用粗糙的手背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别哭，孩子。你母亲不会想看到你哭泣的。”

    “嗯。”眼泪仍在眼眶里打转，但唐玥梨重重点头。

    李瑾瑜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聂海荣疲惫而沧桑地趴在她的床边。

    这个英俊而儒雅的男人，此刻满脸的憔悴，双眼紧闭。

    李瑾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依稀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似乎又发疯了。

    自己又给他们添麻烦了啊……

    她抬起手，用手轻轻抚摸眼前男人的脸颊，似是在表达无尽的歉意。

    她的手抚上聂海荣脸颊的一瞬间，眼前的男人醒了。

    聂海荣先是一怔，而后爆发出巨大的狂喜，“你……你醒了？”

    “嗯。”李瑾瑜吃力地点点头，双手用力，似乎是想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聂海荣连忙上手帮她坐好，一边还在仔细观察她的言行神色。

    似乎……这一次，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真是谢天谢地！

    他最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李瑾瑜迟疑着询问，“那个……玥玥呢？”

    她明明记得，晕倒之前是跟玥玥一起去救她的朋友来着。

    现在她在这里，那玥玥呢？

    是她晕倒以后拖累了玥玥，自己被女儿嫌弃了？

    还是说……玥玥遇到了什么麻烦？

    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李瑾瑜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躺着！

    她要去见女儿！

    李瑾瑜吃力地掀开病床上的被子，挣扎着试图跳下来。

    正要给她解答的聂海荣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她重新按回床上，“你干什么呀？玥玥她……”

    “嘎吱……”病房门被人推开。

    那张让李瑾瑜揪心挂念、日夜思念的脸懵懂地闯了进来，见到明显已经清醒的她，那人的脸上渐渐扬起一抹弧度，“妈，你醒啦！”

    原本形容憔悴的李瑾瑜不敢置信地朝那人伸出了手，整张脸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瞬间放出异样的光芒。

    身后，聂海荣轻声嘀咕，“玥玥她就是去上个厕所嘛……”

    病床边，唐玥梨耐心把苹果削了皮，又一块块切好摆在盘子里递过来。

    聂闻璟一边玩手机，一边眼皮都不抬的伸手就去接。

    被唐玥梨“啪”地一下拍掉，“喂，又不是给你的，你接什么接？”

    她越过聂闻璟，直接把那盘子塞到李瑾瑜的手里让她抱好。

    “不吃就不吃。”聂闻璟委屈巴巴缩回手，眼珠一转瞥到一旁只能斜靠着墙杵着的盛聿然，突然玩心大起，“反正不止我没得吃，某人也没得吃哟……”

    “噢……”盛聿然毫不在意。

    哪知唐玥梨却突然用签子在李瑾瑜面前那盘苹果里戳了一块起来，然后直接递到盛聿然面前，心虚讨好地跟他卖乖，“给你！”

    那晚盛聿然帮着她一起把李瑾瑜送到医院来之后，除了对聂海荣说过那翻话之外，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之前她完全沉浸在对李瑾瑜的担忧中，根本无暇顾及。

    但是此刻……

    即便她再迟钝，也能发现了。

    阿聿……好像不太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