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戎不屑地说道：“苏峻小儿拥兵自重，不念晋明帝赏识之恩，侵凌六宫，致使本就摇摇欲坠的东晋小朝廷一蹶不振，加快了晋朝的灭亡进程。

    虽晋得祚不正，但毕竟结束了三国分裂之局面，有功于史。

    在下深恶此等背主小人，诛杀逆臣当仁不让！”

    陆圆倒是没想到它还有如此“伟光正”的一面，可转念一想，又道：“司马氏指洛水为誓出尔反尔，谋魏之国祚，这不也是背主逆臣吗？

    当时你在哪儿？魏主欺汉献帝时你又在哪儿？”

    祀戎一下子答不上来了，支支吾吾半天，羞愧地别过头去，不敢再吱声。

    其余三矛被陆圆扫了一眼，纷纷垂头丧气，更别提开口辩驳了。

    “欺软怕硬之辈，无须理会它们。”

    黎秋元一句话彻底打断了它们的脊梁骨，再没有什么傲气可言。

    四柄短矛被陆圆抓在手中，分量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其中祀戎最沉，约等于两个成年人的重量，黄龙次之约莫百来斤，螣蛇再次之也有八十多斤，督水却只有二十来斤不到。

    “别看它最轻，可一旦浸水，重量转瞬间便能逾过千斤！

    莫要看它们现在这幅模样，便真就小瞧它们。”

    黎秋元总算给它们说了些好话，纷纷感激地朝向他点头作揖。

    黎秋元领着陆圆返回上层，经过那条甬道时，无形的压力再度袭来，即便手中抓着四柄短矛也依旧不敢回头。

    回到入口，陆涵趴在桌上，脑袋上盖着一本书，居然睡着了。

    黎秋元走到桌前轻轻拍了拍桌子，她才悠悠转醒。

    “黎老师。”

    陆涵赶忙站起身，脸色微红，下意识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

    “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背着手，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典藏库的大门合上，他坐到了陆涵先前坐的那张椅子上，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摸出半枚铜钱。

    “老曹啊，我们又见面了。”

    他屈指一弹，半枚铜钱上抛又落回到他的掌心。

    “为了这个孩子改头换面、东躲西藏，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值得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付出那么多吗？”

    像是回忆起了往事，黎秋元出现了短暂地失神，典藏库深处传来令人心悸地呜咽声。

    “好了好了！都安分些！你们今天把那个孩子吓得不轻，下回可不许了！

    这个孩子身上有着大秘密，你们要是沾染了他的因果，离魂飞魄散也就不远啦！”

    黎秋元唏嘘了一阵，缓缓起身走出典藏库，像没事人一样哼着曲儿去找某个极不靠谱地院长喝酒去了。

    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陆涵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

    本以为拿个奖励也不过几十分钟的事情，没成想随便晃了晃居然一下午就过去了。

    陆涵兴致还不错，走路时的身姿颇为轻快。

    “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嗯……我的一篇论文在内部刊物上发表了，博士之路又前进了一大步！”

    陆涵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恭喜。”

    陆圆说着喜庆的话，语调却显得过于平静。

    “陆圆。”

    “怎么了？”

    “有没有人说你很怪？”

    “很多人说。”

    “那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

    陆圆说完这话与陆涵对视，从她的眼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恋”、“极度自恋”之类的含义。

    “我说的怪可不止是性格古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被人忽视？哪怕表现出优异或是特长也依旧被习惯性遗忘？”

    陆涵极为认真地看着陆圆，似乎想要努力地将他这张脸拓印在脑海里。

    她忽然转过身，脚步平稳地朝着远离陆圆的方向走出去近五十米，而后才转过身，稍稍迟疑了小会儿，才再度折返，盯着他这张脸看了好一阵，有些气馁道：“我试图记住你的面部特征，但只要离开超过二十米，甚至十五米就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关于你的面貌便开始模糊起来，走到五十米左右，便完全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她伸手摸了摸陆圆的脸，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论断：“我能够在三天内记下汉语字典前一百页的所有内容，参加过三次世界脑力锦标赛，获得了两次冠军一次亚军。

    毫不夸张地讲，但凡我见过的人，即便在以后的十年乃至二十年再没有见过面，我也可以凭记忆素描下他的面貌，至今为止，仅失误过一次！”

    “我？”

    “没错！我和你获救后被送入病房时，我就在回忆你的容貌，多次提笔却始终没法落笔，因为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关于你的样貌就好像被360杀毒强制清除了一样，空空如也！

    只有当我见到你，又或者想到你的名字并主动寻找你和你见面时，你的样子才会从我的大脑深处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如果连我这样的记忆大师都不能把你百分百记在脑海里，你周围的人又怎么把你放在心上呢？

    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你的身上有问题，大问题！强大到令人窒息地巫术被诡异地手段烙印在了你的灵魂上，以至于你被动地成为了天地间最容易被忽略的人！

    所以不是你不合群，也不是你太古怪，而是有人人为的想要你变得孤独，永恒的孤独！”

    当陆涵得出这个惊天结论时，天空中赫然响起一道惊雷。

    雷霆划破夜空，闪耀地白斑如同裂纹，美得凄凉。

    “你周围的人，不是在有意地孤立你，而是他们根本无法对你建立起记忆的信标！

    只有当念到你的名字，主动寻找你的身影与之对号入座，你的样貌才能再度被唤醒，这种复杂地交际方式很容易被快节奏地生活所忽视。

    人类天性就是懒惰的，只要不是生死攸关地大事，能缓总是要缓一缓的，既然你被强制贴上了不重要的标签，谁又会费尽心思地去寻找你呢？

    即便是半妖的我们，有着超出普通人类的记忆力，也很难记住你的样貌，可想而知你这些年过得有多么难熬。”

    陆涵眼眶里闪着泪花，她是真的为这个弟弟感到不甘，同时也感到深深地害怕，下黑手的家伙到底是有何等的深仇大恨才会做出如此卑鄙的行径？

    “谢谢你愿意记得我。”

    陆圆认真地说道，只是那副万年不变地表情说什么话都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