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牛背梁乡月明村。

    在距离杜八一家不远的一处村民家中，杜福全和他的一众手下正坐在院子里休息和互相进行着救治工作：

    在刚才的一番混战中，吃亏的反倒是人多势众的他们，此刻不只是杜福全在开始的时候挨了两个耳光，其他人在这场混战中也已经是人人带伤，

    严重点的是昏迷不醒、断手断脚，不严重的也是鼻青脸肿，看上去很是狼狈。

    此时杜福全正在扛着一支很有年头的老式汉阳造步枪，威风凛凛地安慰他的手下：

    “大家放心，你们的打不会白挨的，我已经叫咱们乡派出所的牛所长过来帮忙了，他一会就到，到了他会好好收拾那两个杀千刀的外地仔的！”

    众人也都知道支书杜子腾跟牛背梁乡派出所的牛所长是拜把子兄弟，关系好的很，所以都对杜福全的话都是深信不疑，

    这时候一个受伤比较轻、满脸雀斑的小青年恨恨地说道：

    “格老子的，那个年轻的高个子下手愣是狠的很，我哥的手腕都被他打断了，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人也到现在都没醒，福全哥你说我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一会儿一定要让牛所把他们抓起来，判他们个无期死缓啥的！”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而杜福全则是看着几个至今仍昏迷不醒的手下，兀自有些心有余悸：

    妈的，这两个货出手确实狠，像是两个练家子，当时幸亏自己知机跑得快，否则可能下场会更惨，远远不是挨两个巴掌那么简单！

    这时候一个年龄稍大的中年男子说出了众人的疑虑：

    “福全，这两个外地人下手这么狠辣果断，毫无顾忌，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有什么倚仗啊？可别弄到最后，发现人家是牛所长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杜福全其实心里也有这层疑虑，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露怯，当下便色厉内荏地挥了挥手中的汉阳造道：

    “老子管他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牛所说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到了咱们牛背梁，是龙他们得盘着，是虎他们得卧着，否则就是邦邦两枪，送他们去见阎王！”

    正说着，牛大虎那颇具威严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全娃子人呢？”

    杜福全闻言也顾不上吹牛皮了，赶紧应道：

    “我在这儿呢牛所长！”

    几秒钟之后，牛大虎背着手走进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是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派出所民警，

    看着满院子的“伤兵”，牛大虎皱了皱眉头：

    “全娃子，你跟我出来一下，其他人在这里待着别动！”

    杜福全连忙应道：

    “好嘞牛所！大家听见没？我去去就来，你们待这儿别动！”

    众人连对杜福全和杜子腾父子都是马首是瞻，又哪里敢违逆比杜家父子还牛的牛大虎？

    当下都是纷纷点头答应。

    而杜福全正准备把那把汉阳造老式步枪递给其他人先拿着，却听到牛大虎说了句：

    “把你的枪带上！”

    杜福全闻言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将汉阳造背回了背上：

    “好嘞牛所！”

    杜福全跟着牛大虎离开了院子，随后牛背梁派出所的指导员肖战奎便带着剩下的派出所民警把杜福全手下的马仔给围了起来，连所里仅有的那支尾冲都掏出来了，不停地在那帮马仔们身上来回瞄准着。

    杜福全的马仔们见状吓了一跳，那个年纪较大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身来，仗着他跟肖战奎有几面之缘，一边往肖战奎那边走，一边搓着手讨好地笑道：

    “肖指导员，您这是干什么啊？”

    然而肖战奎一点面子也没给他，腰间的05式转轮手枪瞬间就给拔出来顶在了中年男人的脑袋上：

    “你给我老实点儿，抱头蹲下！”

    中年男人差点儿就给吓尿了，牙齿咯咯作响：

    “肖、肖指导员，您这是……”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旁边两个全副武装的派出所民警就已经扑了过来，一下就把他给按倒在地，熟练无比地给他上了个背拷，疼得他哇哇大叫：

    “痛痛痛，轻点儿轻点儿！”

    其他的马仔们见状顿时惊疑不定，其中有两个小伙好像是中年男人的子侄辈，此刻就想站起身来帮中年男人说两句好话，

    结果还没等他俩站起身来，那支79式冲锋枪就已经调转了枪口，对准了他们两个，端着冲锋枪的年轻民警沉声喝道：

    “别动！抱头蹲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两个小伙子吓得腿一软，扑通一下就给跪在了地上，高举双手叫道：

    “别别别，别开枪！我们不动！”

    ……

    杜福全跟在牛大虎身后一路前行，直到来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山林之中，牛大虎这才停下脚步，转向杜福全说道：

    “全娃子，你爸什么情况了？”

    杜福全那简单的大脑此时哪里能想到，自己老爹的结拜兄弟、自己所倚仗的叔叔，此时正想要自己的命呢？

    闻言他有些焦急地说道：

    “大虎叔，我也不知道，我手下的人只听到了我老汉的呼救声，并没有见到人！”

    牛大虎闻言皱了皱眉头：

    看来同时除掉杜子腾是不现实了！

    想到这里，牛大虎瞄了一眼杜福全背着的汉阳造，微笑着说道：

    “行吧，一会儿我就去把你爸救出来，对了，你爸把这枪保养的挺好啊？这得有几十年历史了吧？”

    杜福全一听这个来劲了，从背上取下汉阳造，一边熟练地拉动了几下枪栓，一边有些显摆地说道：

    “那是，我老汉把这枪当宝贝一样的成天上油保养，除了膛线磨得快没了以外跟新的没啥两样，我跟您说哦，上个月我爸带我进山打猎来着，我一枪就干掉了一头五百多斤的大野猪……”

    杜福全的显摆还没有结束，牛大虎便抽出了他的那把05式转轮手枪把玩了起来，

    杜福全见状还以为牛大虎是不满自己的显摆，所以才拔枪向他示威，当下连忙一脸讨好地说道：

    “当然了，这破枪就是破枪，哪能跟大虎叔您的枪比……”

    这一回，杜福全的话还没说完，牛大虎手中的05式转轮手枪的枪口忽然火光一闪！

    正在说话的杜福全只觉心口处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得疼了一下，脸上讨好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再加上自己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胸口，杜福全似乎才意识到牛大虎居然冲自己开了枪！

    这是为什么？

    大虎叔为什么要杀自己？

    “你……”

    杜福全一张嘴，血液就从嘴里喷涌而出，手里拿着的汉阳造也无力地滑落在地，

    就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抬手指向牛大虎，对牛大虎发出最后的疑问和控诉的时候，

    牛大虎再一次扣下了手中05式转轮手枪的扳机：

    “嗵！”

    这一次子弹从侧面穿过了杜福全的脖颈，子弹强大的惯性动能使得他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斜着倒在了地上……

    看着死不瞑目的杜福全眼中渐渐消散的生命光芒、永远停留在脸上的不解、愤怒的神情，牛大虎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

    “对不住了全娃子，你要怪，就怪你那个傻叉老爸吧，谁让他不长眼，惹了不该惹、也惹不起的人咯！”

    说完这句话，牛大虎将自己的枪插回了枪套，然后拿出一双白手套戴上，将杜福全掉落在地的汉阳造步枪捡起来塞回到了杜福全的手中，然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杜福全的尸体摆出了一副举枪准备射击的姿势来，然后又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发步枪子弹给塞进了枪膛里……

    弄完了这一切，牛大虎这才回到了刚才那个院子，一挥手道：

    “杜福全想要开枪袭击我，已经被我当场击毙了，这些人都是跟杜福全一起围殴无辜群众的从犯，统统给我抓起来！”

    什么？！

    杜福全居然想要开枪袭击牛大虎？

    这不可能！

    牛大虎不是杜福全喊来帮忙的么？

    除非杜福全忽然得了失心疯，不然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然而不信归不信，现在连他们的头儿杜福全都已经挂了，他们这帮子小喽啰又哪里来的勇气跟牛大虎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派出所所长叫板？

    反正牛大虎现在给他们定的“罪名”只是“围殴”，很明显是想要放他们一马，顶多拘留一段时间也就放出来了，他们要是再不识趣一点儿，没准儿就要步上杜福全的后尘了，

    毕竟，他们这些跟着杜家父子一只横行乡里的马仔们，比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更知道牛大虎的势力有多大，有多心狠手辣！

    他们可不觉得自己的命比人家杜福全的命金贵……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得这么通透，这时候，一个跟杜福全关系最好、留着个青皮寸头的粗壮年轻人就发出了他的抗议：

    “这不可能，福全哥跟我说了，他那枪根本就没……”

    结果这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那个负责震慑众人的年轻民警手里的79式冲锋枪就已经喷射出了耀眼的火蛇：

    “哒哒哒！”

    几发子弹几乎不分先后地破空而至，瞬间将那个发声抗议的青皮寸头给打成了浑身飙血的筛子！

    “呃……”

    青皮寸头的眼中满是惊恐和不信，浑身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最终歪倒在地，渐渐没了声息，他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也随着他生命的逝去，再也说不出口了……

    牛大虎虽然有些不满自己的手下当众开枪杀人，但是他也知道一旦让青皮寸头说出杜福全枪里根本没子弹的事，麻烦会更多更大，

    所以他只是瞪了那个开枪的警察一眼，随即便转向一众瑟瑟发抖的马仔们说道：

    “这个人跟杜福全一起暴力抗法，妄图使用致命性武器袭警，我所民警王大辉多次警告无效之后果然开枪击毙，你们对我这个说法有没有意见？”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到眼前这一幕，一众马仔们都快吓尿了，哪里还敢说出半个不字？

    “没意见没意见，事情就是像牛所长您说的一样，我们都是见证人！”

    “对对对，像杜福全和杜长明这种胆大妄为的家伙就应该果断击毙，感谢牛所长和派出所的同志为我们月明村的乡亲们除了一害！”

    “没错没错，我们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良民，只是因为受了杜支书和杜福全的胁迫才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干坏事的，还请牛所长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对对对，我们一定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重新做人！”

    ……

    看到杜福全的这些马仔还算识相，表面上黑着脸的牛大虎心里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这些家伙都是那种不怕死的愣头青，毕竟他也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吧？

    那样一来事情了就难得太大了！

    现在这样多好，既干掉了掌握了他太多秘密的杜福全，还多了这么多能为他做证的目击证人，他牛大虎也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不过想到情况不明的杜子腾，牛大虎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便沉声说道：

    “你们放心，我们是人民警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地不要乱说话乱出幺蛾子，我保证你们顶多蹲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放出来！”

    一众马仔闻言顿时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现在死的是杜福全和杜长明，又不是他们自己，自己闲得蛋疼了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给他们喊冤呢……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那个开枪的警察用一把砍柴刀在自己胳膊上喇了一刀，然后又把刀塞进了已经死去的杜长明手中的做法，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自戳双眼，借此证明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见自己的手下干完了扫尾的事情，牛大虎先是让他们将这些马仔全都上了背拷，集中看管了起来，然后这才带着指导员肖战奎和两个民警往杜八一家的院子走去……